阿宁想登山
阿宁想登山
胡析灿
我和阿宁登的第一座山,是忠山,海拔高度342 米。我们的高中就在山顶,我从家里出发,走过去需要半个小时。阿宁的家几乎也在山顶,从他家门口走到教室只要5 分钟,连台阶都比我少走一半。
高二分班之后,我俩每次碰面就如同迅哥儿见了闰土,有说不完的话。学校后门还有一座小山,叫灯杆山,泸州市的精神卫生中心就在此处。每周末放学,我们就相约在灯杆山和忠山附近,溜达1 个小时才回家,临别时嘴巴都能说干。灯杆山上环境清幽,我们都没敢往深处走。
这趟路途一走就是3 年,后来阿宁比我多走一年,不过他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学校。
第二座山是方山,海拔高度649 米。方山在市郊,大学寒假时阿宁说想登山,就驾车拉着我一起去。那是我第一次坐同龄人开的车,他开得不算快,我坐在一旁却有风驰电掣的感觉。方山上有一座始建于宋朝的云峰寺,我向他介绍寺庙布局,以及关于佛像的传说,他不太感冒。阿宁说,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来这的目的只是爬山。这话说得,我赶紧解释,我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民俗文化值得被我们关注了解,何况还是我们当地的民俗文化。阿宁觉得有道理,就没再和我这好为人师的导游唱反调了。
几年后,我们又去了方山,同行者还有阿宁的女朋友。爬到云峰寺,我给他们普及民
俗文化知识,阿宁仍不爱听。他的女朋友也不爱听。
眨眼功夫,又是几年光阴溜走了。自从阿宁买了新房,他一下班就去忙装修的事情,再晚些要接女朋友,回到家多半已是深夜。如此奔忙数月,让他焦头烂额。有天晚上,我给他分享了一则关于尼泊尔旅游的视频,40 分钟后,他回复了5 个字:我想去珠峰。
珠穆朗玛峰,海拔高度8848.86 米。我没想他会把视频看完,更没想到他看完视频还和珠峰较上了劲。
迄今为止,在登顶珠穆朗玛峰的诸多路线中,南坡和北坡的路线商业成熟度较高。位于尼泊尔的南坡是目前商业登山中使用最频繁的路线,北坡在我国境内,是由中国登山队在1960 年首次成功登顶的路线。无论选择哪条路线,登山者都需要制定周密的计划,组建默契的团队,克服极端天气、险峻地形、生理极限等多重挑战,提前抵达珠峰大本营适应海拔,在每年短暂的窗口期中,伺机而动。如果选择从北坡登顶,则还需8000 米的登山经历资质证明。
我还是被阿宁的这短短5 个字打动了。我们时常会讨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今晚敢说去攀珠峰,说不定明天就在讨论如何去月球环形山了,用天马行空的方式慰藉当下平凡无奇的生活。所有令人沮丧或者疲惫的现实,在这短暂的时空里都烟消云散,第二天早晨睁开双眼,我们继续活在当下。至于是什么令人沮丧,什么令人疲惫,为什么想登山?他不提,我也不问,生活就是所有人都得面对的高山,你我负重前行,前方山外有山。从更长远的意义上来看,我们是乐观主义者。
我拿起手机就给阿宁打电话,准备认真和他商量怎么去珠峰。接到电话的他也略感惊讶,我们就玩笑着商讨着这趟旅途的可行性,心里也越来越靠近喜马拉雅山脉。最后我们找到了一个短期目标:我们不登顶,但要一步一步走到珠峰南坡大本营,在登珠峰的途中体验高反。不登顶的登山计划,看似是一种妥协,实则我们在缩小与现实的落差,反而更具真实感。
此后的两天,我们会在各自闲暇时间里分享搜罗的登山经验,需要准备什么装备,如
何提高登山所需的身体素质云云。
我们没有约定具体时间,这是两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其中包含的特殊情绪,带有被淡忘而试图恢复的特征,也有对生活的热情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