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又要开始种下了，已经年过半百的她像生命里的每一个十月一样，拿出去年已经挑好的麦种，走到田地。

天光熹微，她看不清楚远处，但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燕子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南飞的燕子，而她的思绪和南飞的燕子一起，回到了六岁那年。

年幼的她也早早地跟父母来到了田地一起干活，虽然只能做一些最简单的拔草工作。那时年纪尚小，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天空中飞翔的燕子。她第一次对飞翔在空中的那动物产生了好奇。

“娘，那鸟是要飞到什么地方去啊？”她懒得走动，就隔着两块田，声音放大了些询问自己正在埋头插秧的母亲。见母亲没反应，她又喊了一声。母亲这才直起了她弯着的背，一旁正在挥洒着汗水的父亲也朝她看过去。

“不就是雀儿？有什么好看的。”父亲擦了擦汗水不解地问道。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转而耐心地为她解答“它们向南飞呢，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它们要飞到温暖的地方去。”说完了之后，母亲又停顿了一下，唱起了一首歌谣，那记忆太过遥远，她有些回忆不清楚，只记得一句歌词“燕子南飞”。她的疑惑被解答了，但她同时也产生了新的疑惑。南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吗？

从那之后，每年播种的时候，她总是能碰到南飞的燕子，母亲有时会在她呆愣的时候拍拍她的肩：“妮，赶紧干活。冬天马上就到了，麦子再不种下就来不及了。”这个时候她才如梦初醒，又开始专注于自己的田地。少女时代的她想着，如果有一天她也可以去南方看看就好了。只是田地忙不下来，又操持家务，一转眼麦子也已经被播种了 50 多次了。

直到今日，她依然像从前的人生一样，在这田地上播种，期待丰收的麦田。她像期待老友一样，又一次看到了南飞的燕子，心中却是有什么东西像麦子一样生长出来。数十年前的念头再一次被她想起，南方究竟什么样的呢？听小儿子说，南方是个好地方，但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去过。她已经年过半百了，从前的她总想着，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去南方看看，就这样一直拖啊拖，拖到她已经60 多岁，却还没有去亲眼看看飞到南方的燕子。

夜晚，她回到家中，坐在堂屋里，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着天气预报，“西双版纳，明日温度 20 度，晴……”在那个夜里她开始清点自己的存款，发现自己还有不少钱，政府也给了她这样的老人一些补贴。

她想到那些年抬头仰望飞过的燕子，她做下了一个决定，她要去南方。她可以在路上自己准备一些粮食，然后骑着自己的三轮车，反正去往南方不用担心天气太冷，可以在车上搭个棚子。等到麦子种完，她就出发。她要像燕子一样，在南方度过一个冬天，万一钱不够，她还会有很多手艺，可以在沿途的路上摆起小摊，赚取些许路费。然后等到夏天，她再回来收割麦子。

等麦子种下她和燕子一起向南出发，等麦子熟了她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