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长大
今年的春天比去年来得早些,新旧交替,叶落无声,花开枝头,傲俏流芳。在众生的衬托下,春日好像一卷时光缠绵的画册,里面被风吹过的每一帧,都给人带来美好,但它又好像是碎片的剪影,里面装满了回忆。
可惜,那个喜欢春天的小老太太永远留在了那个寒冬。我从未认真想过有一天奶奶会突然离去。
去年南方的冬,连风都肆虐。丝丝缕缕,没完没了的阴雨,湿冷的天气让人过得浑浑噩噩。那个冬天的记忆好像是混乱的,颠倒的。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知道奶奶去世的,也记不清奶奶火化那天是怎么走到她的遗体前,唯独记得奶奶最后穿的寿衣有很多印花。我想,这样也好,她把她喜欢的春天带走了。
回忆总是模糊的,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一团团云烟散去,可儿时的快乐似乎被定格在岁月长河里,让我可以把它紧紧攥在手里。
小时候,奶奶说她喜欢春天,尤其是春天的雨。润物无声,在肥沃的土地舒展,无言的滋养与浇灌着。雨落后,树开始冒嫩芽,花开始绽放。院前的李子花开了满树,奶奶就站在李子树下,花白的头发与李子花长在了一起,笑得竟比这春还要灿烂。她那时候想的大概是这李子树,秋天的时候又能结好多果子吧,家里的小馋猫可以吃个够。我也喜欢春天,穿着奶奶准备的小雨靴,打着奶奶准备的伞,在放学路上踩水坑。为了不被奶奶说教,得揪一朵小黄花带回家,奶奶气消了,就自己劝自己说,“算了算了,小孩子嘛,还没长大。”
后来上了初中,也没养成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尽管南方的春天总是阴雨不断。因为我知道,奶奶会帮我把伞准备好,就算我没有带伞,奶奶也会来接我。毕竟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然后,在学校门口,会有一个矮小的身影逆着人群,拥我入怀。紧紧地护住我,但还是难免会唠叨几句,“怎么又忘记带伞了?不是说了嘛,今天会下雨。都初中生了,怎么长不大啊。”
再后来,高中的时候奶奶已经不和我们住了,被送到养老院。养老院在半山腰,一到春天,花开漫野。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瞭望台,从花开,到花落。她好像知道自己老了,就像飘落的春花。每次去看奶奶,她的眼里有化不开的担忧,反反复复地叮嘱我,“你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快点长大。”
奶奶走的那个冬天真的好冷好冷,连后面的春天也被冻住了。奶奶,我真的好讨厌那个春天啊。讨厌没完没了的雨,讨厌干不透的衣服,讨厌不礼貌的车驶过,溅起水花弄脏鞋子……可我最终还是学会出门看天气预报,带好伞,穿防水的鞋子。奶奶,你看,我学会了长大。
我也不再讨厌春天,或许在某个春天下过雨的午后,落花铺出一条路。如果不是时光步步紧催,你
应该会和春天一起帮我铺条花路吧。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窗边,那光影漫射到我心爱的书本里,风里夹带着了芳草地独特的泥土气息,它会悄悄替你来看我。我感受到了春光明媚,也收到了赤诚的祝福,我想这很幸福。于是,我有挽留住整个春天的念头。与我而言,春天一半是鲜花,一半是爱的暗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