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校铃里的怀念
藏在校铃里的怀念
我小时候是奶奶带的,稍微大一点就进我们那的县城的小学读书了,可我从小就更喜欢在老家待着,每到寒暑假都得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我们村只有一个小学,叫邢坪小学,我小时候在那上过一两年学,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县城的小学,可我却对那段记忆印象深刻。
去年冬天过年又回到了老家,我已长成了大人的样子,在那个冬天过了我的十九岁生日。我的表姐从小和我一块长大,但我稍大一点去城里上学,她还一直在我们老家那边上到小学毕业。去年冬天表姐即将步入大三下学期,面临着考研还是毕业的选择,表姐说她准备考研,我回去那几天,她天天坐在她家平房上背书。
冬天天黑得早,四点多天色就已经快暗下来了。有一天刚吃完晚饭,平时不跨出家门一步的表姐突然来到我家,说想让我跟她一起去村里走走,散散步,于是我俩从村里那条大路沿着上坡路向南走。冬天的路边坐落着一根根贴满发黄广告纸的电线杆,一根一根由一条条电线连接着,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路边田地一片光秃秃的景象,树枝早已褪去夏日浓绿的盛装,孤身抵抗着北方寒冷的冬季,几个七零八落的鸟窝依偎着树枝,为苦闷绵长的冬季带来些许生气。远处的山仿佛不再如往日那么高大,在寒冷干燥的空气中蜷缩着。我和表姐都穿着厚厚的棉袄,裹着围巾,边走边聊天。表姐说因为准备考研,压力太大了,在家里只要一闲下来就会特别不舒服,有一种浪费时间的愧疚感,所以才想出来走走。
我们走了一会儿,就走到我们村的小学门口。我和表姐都在这儿上的小学,小时候感觉上学路太远了,得背书包走老远,夏天上下学还能抄小道,我们经常几个小孩三五成群,顺着林荫里曲折的小道,在天边布满火红的暮色时打打闹闹跑回家,家里正好烧好饭,家里人呼喊自家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可一到冬天就得踏着没到膝盖的雪上学,有时候雪太大,只能沿着车轱辘碾过的印子行走。我印象特别深的一件事是早上我奶给我炸油干饼让我带着吃,可天太冷了,手冻得不行,我吃不下去,又不敢让我奶知道糟蹋粮食,就把油干饼埋在雪里。今年冬天再走这段路时,发现原来家离学校这么近,原来是我早已长大。
那天赶巧,校门竟然没关,看来母校是知道我们来了,欢迎我们呢。我和表姐壮着胆子进去了,生怕撞见哪位领导说我俩“私闯”校园。走进校园,我发现学校跟小时候变化好大。大概是近年来扶贫政策的影响,好多地方都翻新了,还新盖了教学楼和食堂。但是我小时候上课的旧教学楼还几乎保留着原样,连教室窗口年久失修的生锈的铁网和下雨沿着窗角留下的水渍印都和小时候一样。我和表姐走进旧教学楼里,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往二楼走。
刚到二楼,我们就看见一个破旧的老式校铃。是那种铁皮的电铃,会发出“铃铃铃”的铃声。这铃声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响了又响,也陪伴了我的表姐度过了她的小学时光,在无数次上课下课、上学放学中时间就这样匆匆地过去了。冬去春来,夏又尽,秋又来,我们都长大了,校铃也破旧得不能再工作了,人去楼空,她不再存在于这个时空,却还在另一个时空里准时响起铃铃铃的响声。
我和表姐趴在生锈铁网圈着的窗户边向里面看,透过暗蓝色的窗户膜,可以看见教室里面。教室里已经没有了课桌和板凳,但教室墙上的挂历还在,我用手机放大发现挂历上的时间还停留在2013年,表姐惊奇地说,2013年正好是她小学毕业那年。将近十年过去了,那个时间还原封不动地待在教室的墙上。再看去,教室的墙上学生的各种涂鸦还在,涂鸦模糊得用手机放大也看不清了。可能没有学生会记得自己曾经的“创作”,可就算在无情的时间长河里,那段时光的残余还是被保留下来了。我觉得这个教室是有情的,校铃是有情的,曾经的时光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天变黑了,我们该离开了。出校门的时候,我和表姐都有一种怅然的情感,这种对旧时光的怅然怕是所有有情的人类都要面对的吧。回家后表姐就联系了好久没见过的小学同学,同学在微信上给她发过来了小学时大家的合照。合照里大家穿着独属于上个世纪的衣服,留着刘海,扎着马尾,脸黑黑的,质朴地笑着。那时候教室里熙熙攘攘,女生们在镜头面前略带腼腆地笑着。表姐笑着说那是一段“杀马特”的“黑历史”,可我看得出她很怀念那段日子。
寒假很快就结束了,我和表姐都回到了各自大学,开始了新学期的学习生活。过了一段日子,我收到表姐的短信,她说她不准备考研了,已经做好决定了。然后又是暑假、开学,就在这两天表姐回到了家,去曾经的那所小学实习了。
我始终觉得人是有归途的。以前我和表姐都很喜欢听牛奶咖啡唱的《越长大越孤单》,开头是这样唱的,“多年以后,你回到我身边,不安全,充满了你疲倦的双眼,看着我,也告诉我,你是否依然相信童话”无论何时,我们都要保存着那颗相信童话的心,在岁月的童话中与童年的自己相遇,相视一笑,也不失为一场美丽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