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蝉爬出了青春


他十六岁,即将走向那场只属于自己的热烈而盛大的青春。宽大的校服遮蔽了他初入中学的焦虑,热气腾腾的绿茵场激发了他努力奔跑的野心,那个迷茫的少年,在夏荷初绽的夜晚,擦干眼眶,露出锋芒。

春夏初交的夜晚,虫鸣和着夜莺的歌喉,为他送来安心。他想起群星璀璨的仲夏夜,为躲避父母的竹鞭,躲进黝黑的山洞里,汩汩清泉轻舐他的双足,他忘记了黑暗带来的恐慌,洞穴深处点点荧光,清澈的泉水荡起涟漪,把少年的渴望,送往前方。

流水在黑暗的尽头汇成波光粼粼的珍珠潭,这段黯淡无光的道路尽头,是年少时感念的桃花源。靖节先生描绘的那片桃花源如梦似幻,他虽无缘面见,但这片独属于少年的桃花源,却牵引着他的灵魂,从初夏的火热走向梦的庄园。

那个初夏的夜晚,他在大山深处邂逅了自己的桃花源,桃花源里的虫鸣草木,让他忘记了漫天飞舞的试卷,父亲说要走出大山,于是他拿起笔杆,把父母的碎碎念,写进了自己的岁岁年年。他不懂父辈放下的包袱为何那样沉重,拼尽全身的力气,包袱的大半依然停留在父亲的背脊。山洞的尽头,是漫天的繁星和翠色欲流的草原,几株垂柳依傍着山洞尽头的水潭,是泉源,也是源泉。

远方的风掠过发梢,自然的物语装点着他的安心,父辈的包袱从身上落下,他依着垂柳,千里沃野携着远方,闯入他的眼眶。身旁的声响打破他的幻想,是夏天的第一只鸣蝉,它还未曾褪去身上那褐色的铠甲,他与它一样正值少年,一个将迎来真正的青春,一个将在夏天迎来自己的盛放,这两个小小的知己,邂逅在初夏的柳下荷塘。

那一夜,他拥星河入梦,潭中的菡萏慢慢抽枝,柳叶的呢喃与夏风唱晚,小小的蝉爬上了他的衣衫,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蜕变。

后来的故事不长不短,停留在他书桌上那方小小的夏天———是那夜误入桃花源,少年柳下安眠时,有只可爱的蝉,依着他的肩膀,蜕下了它无拘无束的童年。

柳树下的雪在又一年的夏天停下了脚步,属于他的少年时代落幕了,那年初夏,柳叶喃喃,有只蝉爬呀爬,爬出了青春年华。

【文化传媒学院 董宇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