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都的冬

为何来写冬呢?也许是因偶然看到的手机上节气的变化,也许是因月份的推移,恍然惊觉时光飞逝,也许是想要记录——不知不觉间冬的来临。

这让我想起故乡的冬。家在北方,入冬的天气若用词语来形容,大抵便是“寒冷”“凛冽”,还有“肃静”。除了这些,便是“僵”。脑子里为何会凭空出现“僵”这个词呢,大概是想到家乡冬天的景象,街边,树叶落得精光,仅剩光秃秃的树杈在寒风中,僵硬地杵在那里。枝杈有粗的有细的、有长的有短的,很少交错,只是孤零零的,各自冻得发僵,那样子,除了“僵”,我想不起别的词能够恰当形容。

树是这样,人也如此。早上天亮得晚,高中上学时,偶尔还能看见星星和月亮,印象里好像看见月亮的次数要较之更多些,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则都是缩在暖烘烘的教室里了。那时,总能看到扫马路的环卫工人,荧光绿的环卫服糊在军大衣外面,带有护耳的大棉帽挂在头上,还戴着双黑色的棉手套,正弯腰清扫着,扫一会儿总会停下来,搓搓手,哈几口气,再跺跺脚,避免僵着——天实在是太冷了。人们赶着路,不声不响地,似乎说话都能结冰,大家也都僵着。最感到“僵硬”了的,是跑早操的我们,风打在脸上,刀刮般地疼,手揣在衣兜里,就极不愿意出来了。怎料周边的同学早已拿出单词本,开始内卷。心中被别人赶超的危机感一瞬爆发,无奈下,只得“啊!”一声,将兜里的手和单词本慢慢缩缩地一并挨出来,吱哇吱哇地大声背诵,这是跑操前必做的固定章程。等到跑操时,身子更僵了,浑身的骨架像是立在各自的地方,互不相关似的,跑起步来,身体也变得不是自己的了,竟然也毫无知觉。人们穿衣原本也是有要求的,因着天一冷,穿起衣服来倒也没那么多讲究,保暖成了第一要义,怎么过冬,穿什么过冬是门学问,冬日的服装远不如春夏时的轻便,人们被厚重的衣服包围,像汉堡似的层层堆叠,一层又一层地裹着,连行动都变得迟缓笨拙,暖和是暖和了,因这厚重的衣服又更僵了。

可是,我又想,冬似乎也没有那么“僵硬”。有时趁着周末的小假,起早出去溜达,八九点钟的冬又是另一番景象。街边的早餐铺早早备好了餐食,门口已然排起了长队,买包子的、买豆浆油条的、趁早喝碗热乎的胡辣汤的,尽数候着。老板娘手脚麻利,掀起蒸笼,热气一下子全钻出来,烘人的眼。一个个大包子,皮实馅儿厚,“这都有啥包子?”那顾客问着,老板娘又掀来一锅,近似吆喝道:“多得很!韭菜鸡蛋的、麻辣豆腐的,这还有酱肉包、羊肉包啥都有,要啥有啥嘞!”人们都笑着站在那,双手互相揣在袖口里,脸被风刮得通红,“老板娘,给拿个糖糕!”“这边要个酱香饼,切碎点儿哈!”“老板娘,这桌再来份胡辣汤!”闹哄哄地,忙活的老板娘总是笑着大声应着:“诶好嘞!等一小会儿哈,马上来!”有时直接就让顾客自己拿了:“诶您自个儿拿就行,嘿嘿我这边忙不过来了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走在路上,碰见熟人总寒暄几句,晨练的大爷大妈回来时,牵着欢蹦乱跳的狗狗,碰上好友了就围在一起转悠着打招呼,好一派生机。小城也有小城的好处,来往的人大都认识,不认识的,报上学校和住所也能拉着唠两句,再不济,谈谈哪哪又开了几家美食店,也能聊得不亦乐乎。这里的人们是热情的,彼此是熟稔的。由中原热土所衍生出的小城濮阳,自然也具备河南所拥有的一切特征。

思绪收回,那时的我只是觉得,家乡的冬天太冷了,所以迫切想要远离,可就在此时,回想起故乡的冬,心中竟顿生暖意,脑海里无端想起一首诗来: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