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呼唤更多具有中国风范的优秀歌曲

最近歌坛因为刀郎的一首《罗刹海市》搅得可谓是沸沸扬扬、天翻地覆,据说可能会成为全球播放量第一的现象级作品。平心而论,这首歌曲的爆火很大程度上源于它强烈的讽刺意味,就歌词本身艺术成就而言,恐怕很难长时间受到人们的关注和喜爱。实际上,近些年来,歌坛每年推出的歌曲何止千万,但受到人们广泛喜爱并传唱的有多少?特别是经过时间筛选传唱久远的又有多少?究其原因,其中之一就是缺少一种中国风范、中国气派,不符合中国人的审美理念和价值观念,所以被人们疏远、冷淡并快速遗忘,那么,具有中国风范、中国气派的歌曲是怎样的呢,我们认为:

一、具有中国风范的歌曲应该是为人民而歌,情感大众化、普遍化,格调健康向上的歌曲。乔羽老爷子曾经说过,他创作时,“最先考虑的是大多数人的感情。”“为人民说话,为祖国说话,为生你养你的这片土地说话,是作家神圣的职责。”乔老的歌曲之所以数十年来受到人们的广泛传唱,是因为他始终坚持书写普通大众的真情实感,反映广大人民群众普遍的、共通的情感,始终与人民同在同行。《我的祖国》体现的是热爱家乡、保家卫国、反对侵略、抵御外寇的深厚爱国之情,《难忘今宵》体现了中国人辞旧迎新、对美好幸福的真诚祝愿,《牡丹之歌》抒发的则是自强不息、包容乐观的奋斗精神和冰雪无暇的高尚人格。这些歌词之中,实际上反映了我们这个民族最根本的精神和品格,是广大人民群众普遍的情感态度和价值取向,自然会超越时空阻隔,深刻地打动每一代听众并使之产生深切的共鸣。每个听众都会觉得这是写给自己的歌,写的是自己的经历、体验、愿望和情感,每一个人都会从中得到感动和力量。这样的歌曲,即便再过多少年,仍将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这,就是乔羽作品也是其他经典作品能够流传久远的终极奥义。

而比较之下,今天的许多歌曲,反映的常常是某一类、某一部分甚至某一小撮人的小众情感,大众很难从中产生共鸣,自然也就不会认同它、欣赏它进而去传唱它、传播它。这些年,流行歌坛最明显的特点之一是歌曲反映题材趋于狭窄,广阔的社会生活不见了,沸腾的时代脉搏不见了,似乎只剩下爱情歌曲一家独大,而且往往是为爱而爱,无病呻吟,令人生厌。还有部分歌曲,体现的不是人们认可的价值观、人生观、格调低下,缺少真善美的色彩,自然更不会得到人们广泛的喜爱和赞赏。比如“套路玩的深,你社会很单纯。青春献给小酒桌,醉生梦死就是喝呀”等等,三观不正,令人瞠目结舌。此外,近些年还有出现的个别所谓的“神曲”,当初凭借旋律节奏火爆的一塌糊涂,时过境迁之后再看,其歌词内容毫无价值,可谓是正宗的垃圾产品。

二、具有中国风范的歌曲应该是雅俗共赏、文质兼美的歌曲。歌曲不宜过于文雅,过雅则对大众接受造成障碍,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不沾人间烟火气的歌曲很难得到大众的认可;同样,歌曲同样不宜过于通俗,过俗则易流于庸俗、低俗,难以使人们领略到艺术美感。真正优秀的歌曲,应该是语言流畅、内容充实、思想深刻,雅俗有机结合,达到雅俗共赏、文质兼美地步的歌曲。乔羽曾说:“歌词最容易写,歌词最不容易写好。作为歌词艺术,最见功力的是语言。好歌词一定是活生生的语言写成的,文绉绉的词藻不会给歌词带来多少好处。”我们看乔老的歌词,朴素流畅,毫不生涩,易唱、易记、易理解,既非阳春白雪高不可及,又决非下里巴人陈词滥调,兼有古典诗歌的内涵与现代诗歌的直白,可以说达到了化俗为雅、雅俗共赏的地步,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强大的艺术感染力。比如《我的祖国》开头几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注,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虽然语言朴素、通俗易懂,但无论是意象还是意境,均具有一种古典的壮美和优美。再如《人说山西好风光》,歌词通俗甚至是直白、俚俗,富有民歌风味和泥土气息,但内容深厚,表现的情感、思想富有鲜明的时代色彩,体现了人民群众建设祖国家乡的美好追求,一直到现在依然脍炙人口。词可谓大俗,情却是大雅。

今天的一些歌曲,特别是一些所谓的古风歌曲,有的词作者故意脱离现代语法习惯和风格,自以为堆砌了一些古典的诗词句子就算雅了,实际上文辞虽雅意味不雅、意境不雅,甚至是文白夹杂,忽略汉语言的基本逻辑,文辞多有不通之处,可谓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比如“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是要说明什么意思?“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何谓“荒烟漫草的年头”,谁能给出一个准确的解释?恐怕解释起来会比较牵强。

有的词作者则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追求俗,似乎是向民歌民谣学习,但却往往失之于民歌民谣的淳朴,只得其粗率、粗鄙、粗俗,比如“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只盼日头它落西山沟哇,让你亲个够”,“长江黄河喝过水,和鞭炮地雷亲过嘴。您面容很憔悴,是满脸的欠人捶。您是西山挖过煤 还是东山见过鬼”等等,基本上属于此类。虽然似乎红火一时,但必然缺少长久的生命力。之所以如此,原因就是其只有直白低俗的歌词,缺乏深刻丰富的内蕴,无法得到大众持久而强烈的喜爱。真正优秀的作品,应该追求用通俗语言写出高级审美,用现代词语表现古典意境,用大众词汇反映时代精神,这才是今天的词作者应该追求的方向。

三、创作具有中国风范的歌曲,必须尊重传统、守正创新,符合中国人的审美习惯和审美标准。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具有悠久的歌唱传统。所谓“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从《诗经》《楚辞》一直到唐诗宋词元曲,诗就是歌,是可以配乐歌唱的。其首要的特点之一是:歌词是注重押韵的,基于汉语本身的特点,韵脚的使用,无论是偶句押韵、句句押韵,还是数句一转韵,都能使歌曲更具有一种抑扬顿挫起伏错落的音乐美感。在这方面,不仅仅是乔老爷子,其他如金铁霖、谷建芬、阎肃、施光南等著名的词作者,也都非常注意歌曲的押韵这一特点。但是今天歌坛上的许多歌曲,受到现代诗歌、西方诗歌过多的影响,而忽略了现代以来诗歌与歌曲分离的趋势,不仅仅不追求押韵,甚至特意背离这一传统,一味追求自由的抒泄情感,歌词不押韵,节奏不明显,造成了歌曲的难学、难唱、难记,这是导致歌曲传唱不广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一个特点是,中国诗歌具有情景结合、融情入境、借景抒情的悠久传统,从《诗经》《楚辞》以来皆是如此。比如《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刘熙载《艺概》称赞说“雅人深致,正在借景言情。”屈原的《离骚》“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通过写草木零落、日月四时更替来抒发怀才不遇、年华易逝之感。之后的唐诗宋词更擅长采用借景抒情的手法,由此形成了中国歌曲一个独特的传统。从哲学上讲,《周易》讲:“言不尽意,立象以尽意”,人类内心的情感很多时候单靠语言无法完美完全的展现,而诗歌、歌曲中的景,其实就是作者要立的“象”,可以使每个人都从中品味到无穷无尽的“意”,从而满足其情感抒泄的需要。

我们看乔羽的歌曲,《我的祖国》开篇首先就描绘了一副祖国的壮美河山,由此抒发反对战争,热爱和平的爱国主义精神。《让我们荡起双桨》先描写了北海美丽的自然风光,然后自然而然的抒发了少年儿童爱党爱国爱生活的真挚情感。其他著名词作者的作品,比如《我爱你中国》《在希望的田野上》《我爱你塞北的雪》《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等等,无不是由景入情,融情于景,情景有机结合,由此深受人们的喜爱而传唱久远,至今不衰。相反,今天的一些歌曲不顾及不延续这一传统,甚至通篇都是直白的抒情、口号式的呼喊,缺乏余韵和回味,减损了许多艺术感染力。比如说,非常流行的《孤勇者》《碎银几两》,虽然赚得了一大波流量和粉丝,但是由于过于直白的抒情,在艺术感染力上还有很明显的不足。

之所以如此,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一些词作者缺乏对民族歌唱传统的了解,而较多受到西方音乐的影响,在一味追求突破和创新中将西方的元素、审美好尚吸收进来,自认为很有特色,实际上并没有融合贯通,反而隔断了艺术血脉,不符合本民族的审美习惯,人民群众当然不买这个账,这就是有些歌曲在圈内专业人士那受到好评但是却缺少大众认可的原因。毫无疑问,没有群众基础的歌曲,必将缺少生命力。

今天,我们的社会日新月异,开创的事业前无古人,广大的音乐工作者应该紧紧关注现实,不要闭目塞听,自醉自吟,也不要一心媚俗、哗众取宠,或者是故意标新立异、光怪陆离,追逐一时的流量,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不能成为不良风气的制造者、跟风者、鼓吹者”,而是要努力沉下心来,倾听时代的声音、人民的声音,守正创新,努力创作出更多具有中国风范、中国气派、中国味道的优秀音乐作品,创作出经得起历史考验的经典作品,如此,才能无愧于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