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坛光:在珠峰为冰川做“体检”的青大人



上中图为高坛光在祁连山的自拍和他在珠峰工作。下图为珠峰的冰塔。
“乳白色的冰塔拔地而起,一座接一座,高达数十米。有的像威严的金字塔,有的像肃穆的古刹钟楼,有的像锋利的宝剑直刺云天,座座晶莹夺目。”珠峰科考归来,高坛光说,“最难得一见的冰塔,给此次科考提供了关键的启示。”
2022年4月28日至5月30日,高坛光参加了国家第二次青藏科考“巅峰使命”珠峰科考活动,这是他的第三次珠峰科考经历。他所在的科考小组徒步前往珠峰海拔6500米区域,首次利用无人机等科学仪器完成了对东绒布冰川的3D扫描、冰雪深度测厚和取样,获得14.68平方公里高精度测量数据。此次犹如“体检”模式的测量,将构建珠峰东绒布冰川高精度数字三维模型,揭示更多青藏高原环境信息和气候变化给地球带来的影响和风险。
高坛光,我校地理科学专业2006届本科毕业生,现任兰州大学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冰冻圈水文、碳循环与冰冻圈环境。
向冰川奔去
如果不是三元钱淘到一本 《中国地理杂志》,读到那篇关于我们国家第一次青藏科考活动的文章,高坛光的学习生活轨迹可能是另外一种。
高坛光2002年考入我校师范学院地理科学系,这并非高坛光的第一志愿,但他坚信“幸运会平等地眷顾每一个人”。他时刻提醒自己:做好当下,提升自我;经过漫长的奔忙与努力,定会迎来最终的绽放。
四年里,高坛光认真学习每一门课程,听每一堂课,做好每一份作业;积极参加学院组织的每一次专业讲座,认真思考,提出疑问,讲座结束后跟专家们交流请教。他几乎每个周六的清晨都会登上浮山之巅,在朝阳中俯瞰自己生活学习于斯的校园,远眺苍茫辽阔的大海,强健体魄的同时感受大自然的赐予。他加入了天文社,在实验楼顶层,用天文望远镜仰望浩瀚的星空,震撼于宇宙时空的无垠,也感触到地球人类万物的渺小。他参加过多次志愿服务,为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们、老人们送去爱和陪伴,在服务社会中增长才干荡涤心灵。
“认真、严谨”是旅游地理学院教授《地图与测量学》的于冬梅老师对高坛光的评价。第一次绘制完整的中国地图,高坛光改了很多遍,精细到每个小小的图例。一次小组测绘作业,因为测绘地点地势起伏比较大,绘图没有进行完,图纸上有一个两厘米左右的缺口没有闭合,高坛光如实交上了残缺的作业。他说:“我也可以将缺口补齐,可科学来不得半点马虎。正是这两厘米,端正了我的态度,虽然像是一个失败,但是我从来没后悔过这样的失败。”正像该学院张绪良老师说:“这孩子太爱较真了,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他细致严谨,敢于质疑,这也是地理科学专业学子需要的。”
2005年春季,高坛光读大三,进入紧张的研究生备考阶段。一天,高坛光又一次来到青岛市北区辽宁路街头一个有些年头的图书批发市场。市场里堆满了各式图书,其中过期杂志往往会被撕掉封皮以低价出售。似是命运般地,高坛光淘到了那期 《中国地理杂志》。杂志内页的图画上,巨型树枝般玉润无比的冰川从世界最高峰蜿蜒而下,在消融区生出许多蓝宝石般的冰面湖泊,科学家们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雪白间,身后的足迹是他们在这片雪域上探索的证明。图片下方的文字解答了世人对“地球第三极”的疑惑。其中有一篇文章的作者是我国著名的冰川学家康世昌。高坛光记住了这个名字,立马寄了邮件给他,表达了自己对青藏科考的兴趣和对老师的仰慕。令高坛光没想到的是,康老师很快回了信给予鼓励。2006年,高坛光如愿考入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硕博连读,康世昌真正成为高坛光的导师。高坛光在导师的带领下,向着冰川奔去。
2006年秋,高坛光初次踏上青藏高原,高原反应给了他当头一棒。生于青岛长于青岛,低海拔的生活环境使得高坛光极难应对稀薄大气下高原反应的挑战。“每走一步,我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但这种身体反应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掩盖。眼前,青藏高原的美景舒展开来,蓝天,白云,还有远处巍峨屹立的群山。雪域高原的神秘和震撼让高坛光一眼万年,“那种震撼和兴奋很快让我的不适感一扫而空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去看闪着银光的冰川、瑰丽的冰塔林、陡峭的冰崖,用自己的所学来探访这片神秘的雪域。
从青大出发,高坛光去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研究所攻读自然地理学博士,成为德国耶拿大学水文与地理信息系统系联合培养博士。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他用双脚丈量青藏高原,登上珠峰,观察冰川的变化,就像是抚摸着地球的脉搏,感受自然的生命力以及世界的奇妙,并将冰川的“前世今生”带给大家。
自珠峰归来
第二次青藏科考“巅峰使命”珠峰科考活动组织了5支科考分队、16个科考小组,共270名科考队员参加,是青藏科考启动以来学科覆盖面最广、参加科考队员最多、采用的仪器设备最先进的一次综合性科考。高坛光所在的是一支由18人组成的科考冰川与污染物考察分队。
2022年4月21日,告别了兰州四月份的草长莺飞、风轻日暖,高坛光和队员们一起从荒芜的岩石碎屑走到晶莹剔透的冰塔林,来到了被登山探险者们誉为世界上最大的“高山上的公园”的东绒布冰川。珠穆朗玛峰巨大的身躯受印度洋暖湿气流的影响,孕育了很多冰川,而东绒布冰川就是其中一条。
科考队伍先来到了海拔3650米的拉萨让身体度过一个适应期,在当地采购物资,整理装备。然后一行人去往中科院珠峰站进行仪器观测调试等,然后前往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待了约一个月,在海拔5800米的中间营地整顿休息,最终来到海拔6350米的营地。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高坛光他们还是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挑战。海拔高的地方不光是人的体力打折扣,发动机功率也只能达到正常运行时的60%,为了保证检测工作的正常运行,科考队员要背着沉重的电池前进。由于温度过于低,用以给冰川做“体检”的无人机电池无法正常工作,高坛光不得不事先将电池包在被子里,或者揣在肚子上暖一会儿。无人机应用到实地检测数据的考察可以有效矫正检验卫星遥感的误差,高坛光告诉我们,“我们并不是缺多么先进的仪器,而是缺少对冰川的关注,即使我使用最原始的检测仪器,它检测出来的数据依然是非常珍贵的,因为我们缺乏观测数据,而不是缺乏先进仪器。”
有过多次冰川科考的经历,可高坛光还是面临着“高原反应”这样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首先是缺氧头疼的问题,在海拔6350米的营地,凌晨两点,月光照射着古老冰川,头顶璀璨星空与冰川交相辉映,此景下高坛光和队友却陷入了失眠。“白天醒来,进食也是一大问题,经常是一吃饭就吐,每次科考下来都会瘦好几斤。”高坛光笑道。
高原之上,一个橘子都会变得十分珍贵。高坛光所在的科考队伍与北大的研究团队之间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他说:“我们经常去北大研究团队的营地蹭吃蹭喝,风卷残云,尤其是他们还有水果,那在高原上是很珍贵的。”愉快融洽的相处氛围使这次艰难的科考洋溢着满满幸福,队员们身上打不倒的乐观与不设防的热诚使他们无惧严寒与暴风,穿过稀薄的大气,踏过厚厚的冰雪。
除了给冰川做“体检”,高坛光所在的科考队身上还背负着一个 “隐藏任务”,给北大研究团队做试验“小白鼠”。中科院院士、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朱彤在海拔5200米的珠峰登山大本营,探寻高原反应对人体产生的影响。高坛光作了试验的志愿者,出发前在兰州采了血样,到拉萨、海拔5200米,海拔6000米、从珠峰下来分别采了血样,为北大研究团队提供试验对比数据。
2022“巅峰使命”珠峰科考重点聚焦于珠峰地区的冰川、大气和生态等各要素环境变化,包括绒布河河水、冰川厚度、冰川高程变化、大气成分和科考队员健康等各方面进行了探测,通过收集珠峰地区的基础数据,将构建模型来模拟、预测冰川和水资源的未来变化,这对保护高原冰川,对地球的可持续发展提供支撑和保障具有重要意义。
1924年著名探险家乔治·马洛里在攀登珠峰时,不幸失联。此前他接受采访被问道为什么要攀登珠峰,他说到:“因为山就在那里。”后来这句话成为许多攀登者的座右铭,高坛光也不例外,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因为信仰。因为信仰,高坛光从东部沿海来到西北兰州,从海拔的368米的浮山到海拔6500米的珠峰绒布冰川,那覆盖着宁静的积雪的远山,是高坛光内心最深的向往。高坛光告诉我们:“青藏高原已经是我的第二故乡了,我也永远为青岛大学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