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
“大概是我走一程,期许一程,回望一程。目之所及里没有他,翻山越岭也没有他。可他分明就在这世上,也在我心尖上。”那个地方,在,又似不在。似远处雾里一抹青黛,难以见原貌,却又早已悄无声息潜入记忆深处,不可轻易探寻其踪迹,又总在不经意间露出隐隐轮廓。如冬日里第一场冬雪,悄然地下着,却又在我迈出脚步时忽尔消逝,似从未出现过。窗户是黑的,光是鹅黄的,我在故梦半醒间,流连那一片,于灯下静望那黑夜渐沦陷。
多年以前,先祖先辈们依靠农耕而生,聚村而居,在朝代更替中开疆扩土,在历史长河中凝结乡土情结。在广袤的中原地带,一个又一个镇子错落分布着,我的家正在其中一个镇子里,而这个并不打眼的房子里满怀着人们说出口的和未说出口的期待。
那时,村里的树木已然萧条了有些时日,灯泡藏在布满房顶的白茫茫的烟雾中,锅里正煮着热饭。爷爷半倚在门边,对着正一把一把添柴的我在叮嘱着。他说的话我记不完整了,只知道是教我好好读书。站在锅前的奶奶随之应和,我也乐呵呵地应着,那时莫名简单的快乐是真的快乐。平日里走的路都是土路,下过雨后总是满地泥泞,便会有大人来学校门口早早等着接下学的孩子,学校里的桌椅也多是破旧脏浊的,孩子们会因坐到破旧的桌子而不开心,但只要每次低头写字,他们总是一脸认真。
车厢一节一节行进,路过山、林、湖、泽,路上有他们那代人期待了一生却只在想象中见过的风景。
我总是在闲隙时想起那些无法复制的、仅存于记忆的日子。我想起夏日火烧云下什么都不必想、不必忧地小跑着,只一心想回到家中甩掉肩上书包去玩耍的自己;也想起炸油条时总被责怪添柴或多或少的自己;也想起第一次拥有自行车时撒了欢,脱了缰般的欣喜的自己;也想起每次去那片藏满了别人朝思暮想的人的树林里摘小草莓吃的自己。那些日子里的每一个日出日落,每一顿餐食,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对生活、对未来的期待。
春长夏收,秋种冬蓄,屋顶的那一缕炊烟渐渐不见了踪迹。现今,村子和镇子都稍稍变了些模样,小孩玩泥巴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喜欢在村口聊天的老人也渐渐变少了。每次归乡,浮现在眼前的总是那个带着黑白滤镜的旧村庄,仿佛它依旧存在。的确,它会一直存在。一滴墨滴在海里,不见踪迹,正如存在于这片土地的所有痕迹不会被世人所察觉和知晓,却会在我生命里留下永恒的印记。
人似乎总是这样,儿时期待着快快长大,离开家乡去外地闯荡。长大后暮然回首才发现,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故乡才是最令人期待的地方。那个地方,早已不在世上;那个地方,会永远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