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旗 渠 畔 的 几 段 难 忘 经 历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作为一所以水利水电为特色的高校,一直以来和举世嘱目的林县红旗渠有着不解之缘。 早在 1967年夏末,学校组织了几支教改小分队分赴各地基层水利工地,小分队主要由学生组成也有部分教师参加, 其中有一支就奔赴河南林县红旗渠,我也有幸成为了这支小分队中的一员。
记得我们这支小分队有师生近 30 人, 带队的领导中有付有良老师,他就是林县人,对当地比较熟悉,我们此次活动和他的联系也有很大关系。
红旗渠工程那时已进入建设尾声,在当时己有很大名气。该项工程始建于 1960 年,为彻底解决林县人民世代以来吃水用水的大难题, 时任县委书记的杨贵同志带领全县人民克服了极大的困难,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硬是从太行山的断壁悬崖上开凿出了一条长近百公里的渠道,被誉为是人间天河。
记得小分队来到林县后, 县委书记杨贵还亲自来县招待所看望大家,和我们每一个人握手,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并亲切地和我们拉家常,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为深入学习红旗渠精神, 小分队先花了几天时间详细参观了红旗渠工程现场。其中,300 多名青年在 1960 年困难时期奋战一年多用简陋的工具在坚硬的花岗岩绝壁上开凿出的青年洞尤其让我们感到震撼! 这个青年洞现已成为红旗渠上最重要的参观景点。
红旗渠的渠道由于基本是在岩石上开挖, 故釆用了矩形截面。 主干渠最大引水量为 25 立方米每秒,从引水口到姚寨分水闸为主干渠,约长 70 公里,到分水闸后分出向南的一干渠和向东南的二干渠及向东的三干渠, 再从这几条干渠引出若干条支渠满足全县的用水需求。 整个工程十分浩大,先期没有国家投资,工程所需经费和材料全靠林县人民自筹。 我们去时主干工程已建成并发挥了效益,但还有一些配套工程在建。
由于小分队的任务之一是搞渠系建筑物的计算校核,我还有幸看到了红旗渠一些建筑物的最初设计计算书, 那是厚厚的一叠草纸写就,草纸己经泛黄且非常粗糙,由此也可见六零年那时侯的条件艰苦程度。 我们还了解到当时县里的技术力量十分薄弱, 仅有中专毕业的技术员两名和三台简陃的测量仪器, 很难想象他们当年是怎样完成了如此规模的勘测设计任务! 据了解当年林县还有一些民间的能工巧匠担任了“土专家”,他们活跃在各个工程段在实践中发明创造了一些土仪器、土设备,如代替水准仪的“水盆仪”等,就是靠这样一支队伍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如此庞大工程的勘测设计任务,这真是奇迹! 我们还了解到领头的技术员叫吴祖太,他是黃河水校毕业生,后来在一次隧洞塌方中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年仅二十七岁。 面对着他写就的计算书我仿佛看到了他呕心沥血加班加点搞设计的身影,不禁肃然起敬! 也正是从那时起自己心中萌生了献身水利事业的强烈念头。 我想这也许就是我参加此次教改小分队的最大收获!
我们这支小分队在林县大约活动了一个月的时间, 我记得当时是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林县这片热土的, 不想这远不是和这里的告别,两年后我们会再次回到这片热土,我想这也许就是母校和林县的不解缘分吧!
1969 年 10 月,国家决定北京的十几所高校实行“战备搬迁”,我校根据上级指示要整体迁至河北磁县的岳城水库。 当年 11 月的初冬我们在校的 64、65 级学生告别北京校址集体南下, 在岳城水库短暂停留后又由工军宣队带队去相距不远的林县劳动,当时叫“接受工农兵再教育”。 我们农水 64、65 级6 个班的学生被分配到林县北部山区的东岗公社,其它专业的学生如河川 64、65 级去了县城东边、 机械专业的去了林县南部, 总之全校大约 800 名学生分散在林县各地参加兴修水利的劳动。
6 个班近 200 名学生分散居住在东卢寨、中卢寨、西卢寨等几个自然山村中,当地老乡十分纯朴好客,给我们事先腾出了住房,我们实际上是几个人一组分散居住在老乡家里,但吃饭还是学生自己集体起伙, 因此还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 “三同”(同吃饭、同居住、同劳动),不过这也让我们近距离地接触了当地老乡的日常生活,深刻的解了当时、当地农村的现状。
我们发现卢寨这个地方农民生活十分艰苦和贫困,老百姓普遍过着半年糠菜半年粮的生活。 当时山村没有自来水,电力供应也跟不上, 一到晚上村子里是漆黑一片, 取暖做饭靠烧柴,吃水就靠村头的蓄水池里积存的雨水,住房全部都是就地取材用石头砌成。 尽管当地农民生活极其困苦,但他们十分吃苦耐劳,终年辛苦劳作,渴望改变家乡的生产和生活条件。 特别是当时他们生产大队有个好支书, 我至今还记得他给我们讲话时那股慷慨激昂劲儿, 他决心要带领村民大干几年把山脚下的红旗渠水引上山,灌溉山上的几千亩农田、彻底改变卢寨大队的生产条件。 巧合的是此项工程正是当年我校教改小分队师生参与规划设计的。
当年每到冬季农闲时农民都要出工兴修水利,那时搞水利工程基本上是靠“人海战术”。 我们去时正好赶上卢寨大队即将开挖修建卢寨岭上的水库,即大蓄水池。 上千男女老少齐上阵,我们这些青年学生的到来无疑给他们增添了一支生力军。
水库工地位于我们居住的西卢寨村以西约一公里的山上,每天早上我们都是排着队打着旗走上工地,卢寨岭上虽无任何施工机械,但见红旗招展人头攒动,铁锨锄头上下翻飞,工地现场一派热气腾腾的劳动景象。 当时我们这些学生都被分到各个小队中和村民一起劳动干活,那时的我们身强力壮,不少男同学没几天就成为各个小队顶尖的壮劳力。 记得我那时担任我们小队唯一一辆独轮车的车手, 很快我就掌握了推车的平衡技巧并能推着满满一车土在工地上飞跑。 一般小车前还有一位女社员拉着绳子帮助车爬坡, 我们发现林县这些年轻的女孩子特别能吃苦, 工地上到处可看到和男同胞干一样活、戴着垫肩挑土飞跑的“铁姑娘”,这也成为工地上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当时各个小队都有自己的开挖工作面,大家都是比赛着干活,谁也不甘落后,真是一派战天斗地大干快上的景象!
开挖这个蓄水池开始是和土层打交道, 但挖下两三米深之后,发现土下面全部为岩石,因为还远未达到蓄水池原设计的容积,工地指挥部一声令下:继续往下挖! 当地老乡对与石头打交道并不陌生, 红旗渠就是靠他们以极强的毅力在石头上给凿出来的,这点困难可吓不倒他们。 于是村民和我们手中的“武器”由铁锹、锄头和扁担换成了钢钎、大锤、撬棍和抬杠,每天的工作变成了抡大锤、扶钢钎、放炸药崩石头再抬石头。
当时我们男同学一般是负责抡大锤, 没过几天我们就学会了像林县老乡一样抡圆了大锤准确击中钢钎的技巧, 连续击打几百下都不在话下。 女同学参与掌钢钎,其实掌钢钎也不容易,需长时间蹲在那里扶钎,锤击一下就要转一下钢钎,两手被震得发麻还要冒不小心被大锤打在手上的风险。 岩石被破碎后,我们和老乡一起用碗口粗的木杠挂铁链抬石头,遇到大块的石头还需要四个人一起抬,这真是重体力活,没过几天我们的肩膀就都磨红了,手上起了老茧,但大家不怕吃苦都坚持下来了。 为了增长见识我们一些胆大的男生还抢着当爆破手去点炮,我自己就有这样难忘的的经历。 点炮是在每日黃昏大队人马撤离工地后进行的,那时经过一个白天的劳作,分散在工地上的炸药雷管已经小心翼翼地埋好, 留下的少数点炮手每人要点燃两三个导火索然后快速跑离现场。 由于考虑节约因素导火索一般留得都不太长, 有时人还没跑远炸药即引爆了, 迄今为止我还清晰记得当时躲在树后看炮声连续响起后石块满天飞舞的场景。
由于和村民同住同劳动,几个月下来我们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每天晩上收工回来我们常去村民家里串门聊家常,老乡们也都是非常热情地欢迎我们, 尽管他们生活非常穷困,总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我们。 迄今为止,我们有的同学和卢寨老乡还保持着联系,当地乡亲们也还记得我们这些水电学院的学生,甚至还没忘记我们有些同学的名字!
冬去春来一晃几个月很快过去了, 蓄水池开挖工程每天都在进展,看着脚下的岩石一点点被削低,距离工程规定的挖深越来越近,我们不由也感到一种成就感。 同学们忘我的劳动表现和吃苦精神给当地百姓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 但随着毕业时间的临近,我们要先行去林县的党校接受集中教育,尽管水库工程还未完成, 我们也要离开这片奋斗了一冬天洒满了我们辛勤汗水的土地了。 我们是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和卢寨乡亲们告别的,这一别就是几十年甚至是终生!
在红旗渠畔的这段难忘的日子里,我们从林县人民、从红旗渠工程学到了很多东西。 精神的力量是无穷的,它对我们每个同学的一生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林县人民也从来没有忘记我们, 后来在当地编写的县志中还有一页专门记载了水电学院的师生帮助林县人民兴修水利的事迹。
林县的这段经历对于我们这些同学是刻骨铭心、 终身难忘的。 2018 年我们农水 65 级三个班近 40 名同学还再次专门回到东岗卢寨村看望那里的乡亲们, 看望我们曾经奋战一冬的卢寨岭上的大蓄水池,抚今追昔感触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