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狂潮:当代青年的囚徒困境
室友熟睡时,偷偷点起彻夜学习的小夜灯;参加活动时,首先考量综测奖励的多与少;明明论文的字数要求是5000字,却为获得老师的青睐而写出翻倍的篇幅……这些曾被冠以“同辈压力”和“内耗竞争”标签的行为,人们现在常常用一个更为形象的词来描述——内卷。
“内卷”一词,最早由人类学家格尔茨提出,用于描述农耕经济越来越精细化,在经济模式上却产生不了重大突破的现象。随着竞争形势的愈加严峻,这个概念逐渐被引申为形容一个社会或组织无法突变式发展,而只能在简单层次上自我重复、停滞不前的瓶颈期。可以说,“内卷”俨然成了各行各业内部非理性激烈竞争的代名词。
“蜂鸟问卷”于2020年发表的《内卷现象调查报告》显示,2200名受访者中仅有2%表示身边没有存在内卷现象,从某个角度说明了内卷已广泛涉及到多层面、多领域,成为新一代年轻人的普遍共鸣。
在年轻群体聚集的高校里,内卷更是风行一时的讨论话题。继边骑车边看电脑的“清华卷王”登上热搜后,关于内卷的表情包和段子层出不穷。这些讨论虽带有青年自我调侃的意味,却难以消解其后倾吐的压力和苦楚。
在不少高校的评价体系中,考试优秀率一般不应超过30%,不及格率一般不超过10%。这意味着考试评价除考量学业水平外,更加注重学生在群体学习中的相对位置。而教育部网站发布的一组数据显示:2021届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总规模909万,同比增加35万。在庞大的竞争者和有限的优秀名额前,获得更直观的“优秀凭证”似乎成了大学生们唯一的出路,使得高绩点、高综测等顺理成章地成为学习的最终目标。
然而在依旧有限的资源面前,众人的努力似乎在“通货膨胀”中有所贬值。人大学生施科宇表示:“大家普遍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而每个人最终得到的收益却没有显著增加。”这未尝不是囿住青年群体的一种“囚徒困境”。
在博弈论经典模型“囚徒困境”中,两个被捕的囚犯充当了非零和博弈的双方:在二者无法互通消息的情况下,若双方皆拒供,则各监禁半年;若双方皆供认,则各监禁2年;若一方拒供而另一方供认,那么将释放供认者,并判处拒供者5年监禁。显然同时拒供是对二者都有利的选择,但结果往往是两个囚徒皆供认不讳。这种个体选择导致群体利益受损的现象,不仅因为“牢笼”的束缚,因为信任的缺失,还因为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诉求。
类比于内卷现象,有限的资源和量化的评估是“牢笼”,在此之下的竞争关系倾向于此消彼长,最终将不少大学生变成了一叶障目的“囚徒”。沉浮于内卷的无边波浪之中,害怕被排挤出局的焦虑就这样逐渐催化着功利性学习的产生。为了保持排名而“水综测”,为了获取奖励而参与活动,为了丰富简历而盲目考证……如此内卷之下,成功不代表成长,付出不挂钩收获,正如同熟练的做题技巧和惊人的学习时长并不等同于学业能力强,但在大基数群体和量化评估之下,这些往往成为彰显“优秀”的资本,乃至演化为单一的竞争维度和奋斗目标。青年们为了争夺变异标准之下的“生存权”而苦恼,便难以匀出精力思考所作所为的意义,难以明晰未来发展的方向,更难以突出重围寻求个性创新的出路。
“竞争可能是建设性的,也可以是破坏性的。”马歇尔所言不落言筌。诚然,适度竞争是激发发展动力的源泉,可一旦竞争的目的由群体的共同进步变味为同辈间的厮杀抢掠,便很可能陷入持续内耗的泥沼,使个人和群体都难以取得长远的发展。
与其在趋之若鹜的“沉默螺旋”中渐行渐远,不妨寻找一块陆地重新建构信仰。古印第安人说过这样一句朴素而闪光的话:“别走得太快,等一等灵魂。”也许体制弊端无法一时改变,那么不如揆诸当下,静言思之,寻求自己真正需要的心灵慰藉和价值寄托;脱离标尺般的量化标准,耐心沉淀能力和素养;认识你自己,成为想成为的人,并开辟独属于自己的发展道路……或许面对内卷狂潮,坚定本真的简单心态才是挣脱牢笼的重要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