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散天清
我的家乡保定,位于华北平原中部、太行山东麓,自古是尧帝故乡,京畿重地。 保定之名取自“保卫大都,安定天下”之意,因其拥有悠久的历史与文化, 自古被誉为 “冀北干城, 都南屏翰”。 家乡对我来说是古城灰黑色的城墙、庄严肃静的直隶总督署、富丽灵动的古莲花池,还有年复一年永不褪色的塔松。
然而,保定也曾头顶重污染城市“黑帽子”,频频被约谈。 偏煤的能源结构、 偏重的产业结构、偏公路的交通运输结构,严重的大气污染给保定贴上了一张“黑色名片”,秋冬季节重污染天气频发,一度是古城人民的“心肺之患”。
霾,是古城一道让人刻骨铭心的风景。每年秋末冬初,保定地区秋天将尽,我们便与雾霾有一场约会。其实古代很早就有霾,最早解释“霾”字的是《尔雅·释天》:“风而雨土为霾。 ”古人认为“霾即沙尘”,古代的霾就是人们熟知的沙尘天气,是因风而起的降尘现象。
秋冬季节,正是霾浓雾重时。 北方的霾,苍苍茫茫笼罩四野,静静的,仿佛之前的热烈和喧嚣都被霾的颗粒给吸走了, 雾霾常常是滞留了几周仍没有一丝要消退的迹象。 站在钟楼俯视保定,远眺古城奇霾。 放眼处莽莽苍苍,天地一色,偶尔露出远处高楼塔尖,依稀海市蜃楼。 大街上但闻车马喧,不见行人面,如借时空隧道进入科幻世界。
街上的人都低着头在雾霾中疾走, 这个时候,是没有机会碰上老朋友可以摆摆手,从容地停步寒暄几句。就在那低头的匆匆之间,匆忙离开的背影就消失在茫茫的雾霾之中了。 远处的房子和树木在夜的霾里静穆着, 路灯和楼房里的灯开始亮起来,红的黄的光在霾中混沌一片。远远看去, 高高低低的房子和各种景色像是刚经过一场令人心悸的大火灾, 笼罩在一团依旧愈聚愈拢的浓烟当中。成排的柳树立在雾中,脱光了叶子的深褐色枯柳枝, 孤零零地一动也不动, 任凭雾霾将它们整个淹沉。 那灰蒙蒙的天幕,平静博大,有一种有“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感觉。
南方的霾湿润灵秀,论气势是不如北方的。北方的霾粗砺豪放, 泥土的甜腥与工业排放的烈辣充分混合, 再加上尾气的催化和低气压的衬托, 夹裹着浓郁的历史沧桑和工业化时代的重金属气息。 据说,北京城的霾驾着皇家气势,像唱了多年的老旦,来势汹涌又底气十足,但其实很羸弱,北风一刮就被吓得无影无踪;成都的雾霾单单就是一件睡衣, 潮湿的空气总让人觉得是在澡堂里畅汗淋漓;上海的霾,太淡,太细腻,像极了他们的小资气调;而保定的雾霾游荡着生活的气息, 涉身其中你总会闻到垃圾站或者臭水沟的味道。
保定市地处河北省中部, 是河北省传统的老工业基地和原材料基地,钢铁、焦化等重工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当地的支柱产业。 村庄周边,工厂林立,为了挡住周边化工厂产生的灰尘, 村庄里几乎每家每户的院子都罩上了塑料大棚。 家,就这样常年笼罩在了棚顶之下,家里的老人都说:“以前一天要擦好几次桌子。”除此之外,保定平原地区的农村取暖基本靠烧散煤,每天封炉子、掏煤灰,火烧不旺屋里不暖和,多少年来烧煤做饭都是“家家生火,户户冒烟”的场景;小时候过年,除夕夜尤其是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 满城鞭炮轰鸣硝烟弥漫, 一轮鞭炮放完,屋外总是灰蒙蒙的一片。 冬天在保定,人们久居城中而不觉其霾,习以为常。只有从外地回来, 这里的霾才会及时提醒你, 提醒你的嗓子——还是安生留在家里吧。 朋友曾调侃:“别人是祖国的花朵,我们是祖国的‘绿萝’,雾霾严重的时候,十米外的楼房都看不清楚,跟仙境一样。 骑车上学视线不好,自行车贴满反光条,还怕出意外。 ”
良好的空气质量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建设天蓝、地绿、水清、环境优美的生态宜居城市,是古城人民的热切期盼。而且,河北肩负着为首都防风固沙、涵养水源的重任,因此加强污染防治,推动绿色发展是必经之路。 2016 年以来,保定市抓住调结构的“牛鼻子”,从“雾霾围城”中艰难突围。 治理燃煤污染、管控烟花爆竹燃放、推进气代煤电代煤建设、 加大工业企业治理力度、加强停限产管理、加强道路扬尘治理等一系列措施有序实施,其中,农村地区推进煤改气、煤改电工程,燃气壁挂炉代替了小煤炉,目前基本实现平原地区散煤清零, 居民取暖再也不必烟熏火燎,从此告别了“家家生火,户户冒烟”的历史。
近年来,保定市通过京津冀联防联控联治,大气污染治理取得了重要的阶段性成效。天蓝、地绿、 水秀的美丽河北正在逐步变成现实,“铁腕”治污的决心终于换来了澄澈的天空、畅快的呼吸。
过去,古城里烟囱林立、黑烟缭绕,能见度低、空气质量差;现在好天气越来越多,绿水青山,寰宇澄澈,蓝天白云渐成常态、频频刷爆朋友圈。 站在古城大街上,远处的钟楼、大慈阁清晰可见。寒冬过后,霾散天清,春意弥漫,轻柔的风掠过华北平原, 将蛰伏一冬的花草树木吹出斑斓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