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期】于尘埃中亲吻星辰

对我来说,艺术可以是很宏大的话题,它是高深的俄罗斯文学和北欧独立电影,是莫扎特、贝多芬、李斯特,是毕加索、高更、雷诺阿,是意大利的阳台露天音乐会,是克莱因的蓝和莫奈的灰。

它也可以是细微的、带有烟火气的,是汪曾祺笔下的夏天,是许飞歌里的散文诗,是烟雾袅绕的夜市和地摊上食客们模糊的笑,是我们这些无名之辈的日复一日。

很多人总把艺术看得太过遥远和高大,觉得艺术是艺术家的专利。其实不然,作为这个庞杂社会中匆忙路过的一部分,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因为我们是富有多样性的个体,这些让人或震惊或感动或无言的多样性,造就了艺术。

木心先生曾写道:“从悲哀里落落大方走出来的,就是艺术家。”我深以为然。似乎,一个人只有在特别悲伤的时候才会文思如泉,我想起了史铁生,还有奥斯特洛夫斯基。想来也蛮有趣的,往往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与孤独,孕育了伟大的文学作品。

那么,艺术能够带给我们这些小人物什么呢?

艺术是创作者向外界表达自己的方式。日常中总有些词不达意的时刻,心里有很多感受,但说什么都觉得多余,此时,很多人会转向另一种较为内敛的方式,文字、音乐、画画,再或者选择用肢体舞蹈来表达。

艺术是我们与外界对抗的形式。如果生活有一百种让我们崩溃的方式,那么艺术就有一千一万种治愈我们的方法。有疫情蔓延下在家隔离的焦虑不安,就有露天阳台上的现代版文艺复兴;有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就有向往和平的歌声四处唱响;有对生活的戒备,就有兴趣盎然的艺术来化解,让人重新获得成长;有对生命的厌倦,就有艺术唤醒人的好奇,重返常看常新的希望。

你看到现实灰暗不堪、藏污纳垢,你也看到文学家笔下的那片海,你听到无数沉默的人在尖叫,你也听到雨天屋檐下谁演奏的巴赫。作为观众和接收者,艺术的奇妙之处,是你不需要拥有多高的学历或姣好的面容才有资格欣赏它,是即使不会画画、不懂美术史,而在看到爱德华•库帕的那幅经典画作《夜游者》时,也会或多或少地看到孤独的影子;是可能对乐理一窍不通,但听到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时,也会觉得难过;文学、电影就更是如此,我们写作、观影,其实是为了读懂自己,我们会如此喜欢一首歌是因为能在歌里听到自己;我们学外语,我们旅行看世界,我们学乐器插花陶艺,我们用摄影记录下天空、绿树、云朵和过往的人群,其实都是为了寻找自己。

你还记得第一次知道“微风”这个词语时的心情吗?你能想起某个看到日落后,柔软得几乎落泪的傍晚吗?那种酸软,像心里被一只小蚂蚁轻轻踩过的感觉,而此刻,就是艺术和你产生联系的那一刻。

艺术最让我着迷的地方,不是几万人的音乐会,也不是静穆的博物馆,而是我们都被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和世界连接了起来,是百无聊赖的某个夏夜,你抬头看向天空,忽然发觉人类也可以亲吻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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