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无法再见,那就不说再见
夜色微凉,风儿吹不起波澜,月亮垂在枝头,不言不语。一模一样的普通夜晚里,我翻来覆去,眼皮像是双面胶粘连,但又明显是一只过了期的胶带,粘不好还心痒痒。好多个夜晚都是这样平凡而又普通,所以根本不值得我留意。
“呲——”的开门声绵长又扎人,小心翼翼的声音透过门缝吵到我的耳朵,坐卧在床上,眼镜却在关键时刻不翼而飞。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不戴眼镜便就听不清声音,看不见模样,作为近视500度的人,眼镜和水样不可取代。 我的“水源”一时间寻找不到,只得揉揉双眼,皱起眉头,习惯性地张开嘴巴,发出微弱的声音:“啊?什么啊?”其实这样的问句并不需要回答,只是自言自语。
“妞妞。”这是熟悉的言语,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妞妞。”还是她,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睡昏了头。
“妞妞。”指尖酥麻,忍不住握紧,指甲与掌心摩擦甚至有了痛感。
“这么晚了,还不睡啊?今天又没有好好睡觉啊!小心姥姥把你送去黑老鬼家,他可不喜欢晚睡的小孩。我听说啊,他可是吃小孩子的,不睡觉就会被抓走哦!我们都拦不住他!”自顾自的关心一泻而下,小时候最害怕的语言突然就没有了震慑力,她还是一样,和我十二岁那年的夜晚一样。
“早上想吃什么?煮鸡蛋和甜汤? ....放凉一点吧,太热了喝掉会伤胃。那我们中午吃什么?鸡蛋韭菜面条,姥姥记得你最喜欢这个啦! ...吃不吃小饼干,有点儿饿了吧,快吃,快吃。”我开始恍惚,这应当是每一个平日里的小小日常,幼时挑食又不爱吃饭,总被姥姥心心念念。也正是她的爱护,养成我不吃辛辣的习惯,在很久很久以后的许多时节,都让我与周围人格格不人。
“腿怎么又受伤了?你看看你的膝盖,是不是都已经换了十几层皮了?每次走路都不看路,地上的小石子儿也能把你绊倒,以后走路可该怎么办呀!”这是八九岁那几年,我无数次地把自己绊倒,无数次地受伤又愈合。可能小孩子的痛觉比较敏感,那时候的疼总是让我痛哭流涕,仿佛这辈子都不会有比这更加让我伤心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全世界,就是自己的眼前,疼,就是疼,疼,就该哭,哭,就要尽兴。我竟然有点儿想笑,以后的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因为我的小疼小痛揪心辗转了吧,所有的大人都告诉我要成为大人,不要哭,更不要笑.....
“妞妞这么快就十二岁啦!很快就是大姑娘了,姥姥和姥爷带你去爬王屋山!看看我们家乡的风景!”王屋山,那个我家乡最出名又最高大的脊梁,我早就已经登上过无数次。但是,在十一岁的最后一天,是我对那里,最向往又最喜欢的一天。
“再见,姥姥。”伸出手触摸着空气,想抓住仅存的温柔....
无声,没有再见,没有回应。
风声响起,呼呼地,亮亮的,喧嚣了我的心。
其实抬起眼,姥姥的模样早已不清不楚,只有那口山西混杂济源的口音印象深沉。我知道,这不是再见,也是再见。是我时隔多年,生日之后,再也没有过的惊喜,亦然,是一种再见。
我再次见到了她,我再次见到了她?
如果,天堂之上,我最爱的亲人还能再见,是否又真的只是再见?
如果无法再见,那就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