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王彩玲

——《立春》影评

“每年的春天一来，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觉得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但是春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就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在西北某个小镇，总有个叫王彩玲的女人这样念叨。

    其实第一次听到“王彩玲”这个名字，是在我很喜欢的一位演员的演讲中，当时出于好奇，我翻出了这部2008 年的老电影，看完之后我问自己有什么感觉，我却说不上来，只觉得街巷中，许许多多的人好像都是王彩玲的样子。

    当然，或许我这样说有所不妥，因为电影中的王彩玲是个相貌丑陋、自视甚高的小镇女人，她贪婪，她虚荣，她看不清现实，她对谁都假惺惺，放在现实中，也是我们身边最不讨人喜欢的那种女人。可偏偏我就觉得，她的故事，每分每秒都在发生，不曾停歇。

    有人说，“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一个最卑微的人却有最伟大的梦想。”可我却认为，一个普通人，会因梦想而伟大；一个卑微的人，会因梦想而变得不再卑微。当电影里的王彩玲放声歌唱的时候，哪怕她穿的是自己缝的破陋的演出服，站在小镇最不起眼的大街上，你也会觉得，莎拉布莱曼在巴黎歌剧院的演出也不过如此吧。而当她跪在歌舞团的台阶上，高喊着上帝对她不公，你也会发现，你对这个丑陋的女人竟产生了同情，也有了想和她一起痛哭的冲动。这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好嗓子被埋没让你觉得可惜，也不是因为她有什么足以征服你的人格魅力，实在是，她像极了你。不管是年少时扑在梦想上的王彩玲，还是时过境迁对生活低头的王彩玲，都是你。

    “每年的春天一来，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觉得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但是春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就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回看主人公的喃喃自语，这样一句简单的碎碎念，任谁听着却都像是世界上多少角落里的逐梦人共同发出的一句短叹，亦像在泥泞里望穿理想的人共同的叹息，那样无奈，又那样渴望，就好像寒风中破碎的纸片，叫人难受。

    其实，无论是在泥里翻滚的王彩玲，还是亲手将自己送进监狱却仍在狱中起舞的胡金泉，或是那个癌症晚期却坚持拜师歌唱的女孩子，和这个世界上拥有梦想的每一个人，哪里有什么不同呢？她们渴望的，不都是立春到来的时刻吗？今年的春日不属于我，那我便等明年；明年若仍不是我，那便后年；若我始终等不到，那就让我的心跳停止在某一个春日吧，也算是不负这年复一年耗尽此身的等待了……

    很多人说，王彩玲一直等待的春日只是放下心结承认平凡的自己，可能是因为人们发现，当王彩玲回到老家穿上败絮的破棉袄，看着年迈的老母亲放着鞭炮祝她新年快乐，那一刻的她，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笑容与欣慰……她不再是四处托关系办北京户口的那个低三下四的王彩玲，也不是逢人便说“中央剧院正调我”的那个虚荣假面的王彩玲，更不是被她爱而不得的黄四宝强奸了的那个没有自尊的王彩玲，那一刻的王彩玲，是开心的王彩玲，是轻松的王彩玲。可即便如此我仍要说，王彩玲的追求绝非如此。她等了那么多年，唱了那么多首歌，不是为了带着那个领养的孩子做好一个普通又温柔的母亲，更不是她回到小镇回到父母的身边做个孝顺的女儿，而是穿上演出服，站在剧院里，唱着动人的歌，那个无数次在王彩玲的梦里出现的场景，才是属于王彩玲立春到来的时刻。

     顾长卫导演说，这片子是献给王彩玲的。我却说，它是献给你的，曾“王彩玲”过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