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云老校区”

心房的左下角,我的“白云老校区”总是安安静静,稳稳当当地昏昏醉梦。偶尔醒来,或闲倚一藤看花开花落,或嬉笑游冶听古今小曲。有时它会将我的生活按个暂停,点个逗号,生生拉扯着我将手中的事物放下。于是便泡一杯暖茶,任思绪翩跹,随氤氲茶香回到白云。

白云老校区的南门口收发室旁有一尊绿色的邮筒,1999年的邮筒特别繁忙。薄的、厚的信封里装着亲情、爱情、友情,从四面八方飞到校园,又从校园汇集到邮筒里飞向祖国各地。小小的邮筒,大大的肚量,藏了多少青春学子的的心事,又寄存了多少游子们对亲人朋友的思念。甜言蜜语也好,殷殷叮嘱也罢,那尊绿色邮筒只是沉默着,不作声色。别人的情感故事它见过太多,它不愿将心事流于世俗,也只有那只上过高等数学和大学语文的花猫会在某个暖风和煦,月明高照的晚上陪它聊聊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邮筒抬头就能看到的楼就是行政楼,对一个学生来说,到行政楼办事总有一种大气不敢出的心理障碍。总觉的那里的老师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遥远的不真实。行政楼三楼的编辑部却是我喜欢的地方。二十年前的我对写些不痛不痒、故作玄虚的豆腐块文章很感兴趣,有空就捏造一篇,煞有介事地投稿,倒还真给发了,最后还被发展成学生记者,时不时地会被召集到三楼开个会,印象中还出去采过风。几日前收拾旧物,居然还翻出个记者证。证件上青涩的面庞透着稚气,比现在真是耐看了好多。发了豆腐块还会有几块钱的稿费,手里捏着两张钞票真心比现在按时发到银行卡里的工资给人更强烈的幸福感。钞票上写着的仿佛不是5元、10元的字样,而是大大的“梦想”,攥都攥不住的“膨胀”。有时会把文章剪下来寄给家里人看,寄给朋友看,得来的短短几句赞美能让自己开心好几天。现在的行政楼已人去楼空,墙壁已然斑驳,楼梯已然残缺,三楼编辑部里没了编辑,一楼办公室的帅哥也已搬离,但回忆却驻在脑海,挥洒不去。

宿舍区和食堂集中在学校的东北部。六号女生楼201室我住了4年,因为偷懒逃课跟宿管阿姨装病有过“斗智斗勇”,因为天气炎热在地上洒水导致渗漏,8个女生跟101室同学有过“挑唇料嘴”,有舍友间的“燕蝠之争”,有上下铺的“嬉笑怒骂”。最不能忘记也最对不住的却是素不相识的“路人”。每每有不上课的午后,大家又懒得去读书学习,便会买点瓜子、花生闲磕牙,晒晒太阳,挖挖耳朵。宿舍对面是商校的围墙,围墙边稀稀拉拉种了些树木,不定哪天会有个把不避嫌的冒失鬼掩耳盗铃般地在墙边小便,宿舍的人看到了便会高声大喊“嗨,不准小便!”喊完了就慌忙蹲下,怕对面内急的人看到,惹得一屋子的人笑个半天。如果这个倒霉鬼没有留下心理阴影便罢,要是真有个闪失,真是罪过了!小小的201室,挤着来自6个省的女孩子,现在又四散开去,没有了1毛钱1壶的开水可打,没有了1块钱3串的炸串可吃,没有了学姐学长们的传奇爱情可听,没有了一起补考计算机的事情可做,相信他们耳边偶尔也会闪过为舍友过生日时敲击搪瓷盆的脆响,嘴里寡淡的时候还记得下铺为她捎带的油条、雪菜包撒上方便面调料混吃的奇特滋味。

图书馆和操场是看帅哥美女的地方,也是看书学习的好地方。虽然位于学校最北面,却是最温暖的地方。图书馆自习室容纳的人多,冬天里你哈一口气我哈一口气,愣是整出个温室效应,虽然空气质量不是特别尽如人意,但是温度是宜人的。在那里读了《挪威的森林》《穆斯林的葬礼》,被《十月》的沉闷压得透不过气来,也会被《读者》中的笑话逗得乐不可支。可惜如果当时我多读一些专业书,多品一些大家文章,也不至于现在总觉得自己有强烈的“知识恐慌感”。脑海中“挪威的森林”被砍伐得成了荒漠,“穆斯林的葬礼”也已经落幕,“十月”变成了十二月,一天一天过足365天,“读者”渐行渐远,图书馆里没了图书,可我影集里总会保存一张图书馆门前的毕业合照,时不时翻开,仿佛能看到同学,看到老师,看到在“温室里”一边看书一边打瞌睡的我的背影。

教学楼旁边那几棵有年代感的香樟树估计就是给老师灵感,并让老师文思泉涌赋诗《致香樟》而赞美的香樟树吧。它们枝繁叶茂,默默开花,默默落叶,默默关注着在教学楼里教书的先生、上课的学生,回味着刚刚散场的一元钱一场的电影,聆听着青年人的感悟和快乐,不经意也会被情侣的窃窃私语而撩拨。教学楼最是繁忙,那时的学生会追着老师问问题,那时的老师放学后也会在教师休息室里停一会,那时的师生关系挺融洽,那时的学生会把家乡的小米带给老师尝尝,会把自己的心思跟老师讲讲。澳门回归、中国男足首次也是至今的唯一一次踢进世界杯我都是在教室的电视上得知的。

我不知道白云老校区小花园假山上的亭子是否还安好?那几杆修竹,数叶芭蕉是否还青翠?如若六月再至白云,栀子花会不会还在?但我知道,我还可以花“高价”买上一块肥肉拴上细线,坐在水塘边呆上半天,可化工楼上不会再有老师喊我的名字:“王某,你吊了几只龙虾了?够不够烧一锅?”曾经给我看英文报纸的恩师再也不会站在讲台上为我讲授珍贵的专业课了,我也再不能有机会站在座位上回答恩师的问题,跟他辩论发生化学反应的条件了。老师,谢谢你们!

“我的白云老校区”就是这样随性任意出入我的心房,不知怎地,忽然觉得当它跟现在的一首网红歌曲《公子向北走》一起出现特别搭。还是要泡一杯酽酽的茶,斜躺在摇椅上,跟它混上半日,然后起身,扑打扑打衣服,按下play键,继续在365天里闹腾,挣扎着向美好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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