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三章

我宁可把你读作月亮

尽管你在特别光芒四射的盛唐诗坛而特别的光芒四射,让李白杜甫都黯然失色的璀璨,可是,我还是把你读成了月亮。

王维呵,我宁可把你读作月亮,因为你沐浴我的是清明而宁静,是天蓝色的圣洁。

今夜仰望,唯看新月吐蛾眉,这已不盛唐的星空。

然而,我见明月多妩媚。料明月见我亦如是。

每每有一片月光向我而来时,我便心灵发颤的空灵圣洁,那一定是发自盛唐,那是王维的微笑,晶莹澄明的光流。

呵,就是那片月光,将我渡到盛唐,溯流千年,超越红尘。

我也幸福地成为被月光惊起的山鸟,弄响一些诗或非诗的韵律。

我不愿成为精神的流浪汉,更不想一直在作精神的流浪,才来找到你,那温馨得无法抗拒的盛唐月亮。

我飘飘荡荡地来,在空知返深林的某一个见证奇迹的时辰,终于沐浴着了我渴望已久的盛唐月光。

这是在给我洗礼吗?不,我更渴望一种新生命的血透,月光如同鲜艳的精血,淋漓尽致地流遍我的全身。

在这让万物禅妙的月光里,我也能够来一次诗的涅槃吗?

我成了盛唐月光孵育的丑小鸭,成为王维你的精心创造啊。

假如不如此,我将何以堪!

我将没有了飞越千古的翅膀,没有了洞穿伪善的敏锐,我的灵魂也就只能跋涉于污泥与漆黑,我的精神便躲避不了枯萎的定数。

盛唐月亮的皎洁创塑了我,让我更像是我。

浸渍于月光中的我,已不是我。

终于啊,我找到了安顿我躁动而疲惫心灵的雨后空山。

月夜,不是时间的驿站,而是梦与灵感蓬生的唐时辋川。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我端坐于月光淋漓的幽篁里,端坐于与唐人共一轮月亮的时间界外。

没有长啸,也不用言语,只有敬畏,只有饱读月光的会意和满足。

我发现我已经被那月光融化,

成为《全唐诗》里一句寻找不到的唐诗。

依稀是朵向日葵

我就是那追逐太阳的向日葵吗?

那就是我!

终于没有能够抗拒神奇的向心引力,我也站到了韶山冲里,根植于那朴实的红土里,相伴有无数茁壮生长的神话。

这里的阳光很真实。

葵花也不弃不离的真实,华丽而缤纷地运转着我的七彩遐想。

我被阳光点燃,我被阳光灼痛,恰如像洗礼一样的庄严与沉着,在真实的阳光里摇曳着我儿时的梦幻,摇曳着我饱沾恩惠的面庞,仿佛已然繁荣与丰满。

我不是来挥霍我廉价的忠贞与虔诚的,哪怕我理智地枯萎。

我的季节颤栗着阳光的乐音,那是自天际飘来的韶音吧?

我把折皱的心情,晒成古铜一样的沧桑与褐黄。

爱也爱过。恨也恨过。我还是那棵追逐太阳的向日葵。

不论生命是黯淡还是辉煌,我已经被彻底地点燃,成为一朵永远爱着也被爱的逐日之花。

雾旅庐山

葱葱茏茏地三百旋。

庐山以朦胧诗的形态,泊我想象的方舟。

眼睫如无数漾波之桨,划出许多彷徨,没有罗盘定位。雾的裙裾浪浪而来去,足音迟疑地爬满我皱纹纵横的心壁。那氤氤氲氲的都是飞天的精神么?

中唐的诗砾铺成花径,可是要我也履行如琵琶语滑花下的模样?

承接我如旭光奔涌的诺言,锦绣谷期待成一种理性不起来的景致。仙人洞之侧畔应该还是无限风光,苍茫的暮色中好看,也许雾意深沉中更好看。

冷湿将我温情地擦伤,匆匆成了不能朗照的往事。

于乱云飞渡中,我寻找不到从容的感觉。独树成好洁的山头,让雾霾把我厚爱无极地埋没,成为失踪了的憧憬。

隔膜,成为时尚的主题,被浓重地渲染。一切都乳胶状的浑浑噩噩,什么暗示也没有,让我看不透世界看不透旁人也看不透我自己的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妙即身在此山中。

雾中看人,也雾中被人看,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

云遮雾隐得深长了,我真怕把握不住自己。突围的情结拱出如蚕蛹。快快生成煽情的鸟翼,湿漉漉地期待撞响太阳的门窗。

呵,我仰天以盘古的精神而怅立,把未来的每一天都读成阳光灿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