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偷不走的记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精致的匣子,那里面珍藏着往日的美好记忆。只是,时光荏苒,上面渐渐蒙上了岁月的灰尘,存放在匣子里的往事也就这样被尘封,结上了一个个有着岁月痕迹的蛛网。不过,我们会在某个时刻无意间走进心灵的房间,发现记忆仓库里的匣子,拭去上面的灰尘,扫去里面的蛛丝,惊奇地发现:原来,一直想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看,这是你的百天照,头上都没咋长头发,还是干干净净哩。”姥姥看着照片中骑在小木马上的小孩说,就像是在对那个正值百天的我说话一样。

    “百天的小孩都长头发了吗?”我好奇地问。

    “人家早都长了。这张多可爱啊,你小时候坐在玩具车上,自己可会玩了。还有这张,小嘴咧着笑呢,不哭不闹,可听话了;还有……”

    记忆中,姥姥经常在温暖闲静的午后拿出照片集,指着照片跟我讲光阴的故事。阳光斜射进屋内,光柱打在我的后背上,暖阳阳的。定格在照片中的模样不会变,姥姥讲的故事也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也像第一次听姥姥介绍照片一样,一遍又一遍绕有兴致地听着。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变成了主讲人,姥姥听我讲故事总是以“你怎么知道”发问,然后过不了多久,她便眯着眼,打起呼噜,枕着她自己的胳膊,睡在洒满碎金般阳光的床上,还时不时笑出声来……我想,她也许是梦见了年轻时的她和小时候的我在一起的时光吧。

一天早晨,我被怪异的嘈杂声吵醒。我半睁着惺忪的睡眼,眼前是站在门口的姥姥的模糊身影。“你弄啥嘞!”我没好气的问。“我想给你装点核桃,上学带上。”听到这儿,我鼻子一酸,下意识地仰头,尽力不让泪水流下来。“你还睡吧,我不弄了。”姥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的这句话像是催泪弹一般,我赶忙用被子蒙住了头,任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夺眶而出。“你还弄吧,我不睡了。”我极力地控制抽噎的声音,艰难地用尽可能正常的语气说出,以免被姥姥察觉。那一刻,我的心里除了感动,便是愧疚与自责。我感动一个如此爱我的人,我自责我伤害了一个如此爱我的人,还让她在给予我爱这件事上那么小心翼翼。

我感冒咳嗽,姥姥按电视上的食疗法给我炖橙子;我爱吃肉,姥姥姥爷就早早用高压锅焖好肉等待放学回家的我,看着我夸张地大快朵颐,姥姥就会满足地眯着眼睛笑;每次回家姥姥都会拿出各种各样的零食让我解馋,然后不出一分钟便变身采购员,还总是委屈地说:“你都给我吃完了,我再买点去。”姥姥总是以她怕饿的名义买零食,最后再以牙口不好的理由塞到我的包里。她就是这样,喜欢掩藏她对我的爱,可是这份爱这样真挚,不管怎样藏,总是能不费力的被轻易察觉。

去年夏天,我和姥姥坐在庭院里,凌晨三点的凉风与我们为伴,仰望被英仙座流星雨绚烂的夏夜星空,她像个单纯的孩子,每看到流星就惊奇地指给我看,我挽着姥姥的胳膊,在心里默默许下许多关于她的心愿。

    现在,我打开了曾被我珍藏在记忆仓库里的匣子,看到失真的照片由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看到了那个利用杠杆原理夹核桃的姥姥;那个步履蹒跚、走起路来左右摇晃的为我买东西的姥姥;我看到了那个掂着一桶沉重冬衣走在寒风中的姥姥;那个和我一拍即合,一起做南瓜派、烧麦、枣花馒头的姥姥;那像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穿上新衣服向我展示的姥姥;那个早上舍不得喊我,下午监督我不能犯困的姥姥。

我的姥姥,一个笨拙地爱着我的人,岁月这个神偷,带走了她的青春,却带不走我们那段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