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我打小就爱吃面,每每问我下一顿要吃什么的时候,汤面、捞面、调面等各式各样的面,我张口就来。在童年,抱着一个对我来说大得不得了的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中午的太阳总是很大,照的人很暖、很想睡,但我不困。这是我一天里最期待的时间——该吃午饭了。我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有时也会躺在大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吃饭了!”听到我妈吆喝声起,我立即跳下凳子,跑向厨房。现在想来,不用那么着急,因为爸爸和姐姐总是不慌不忙的等待妈妈的第三声吆喝,没人跟我争抢。时间久了,我也不免生出一种“独孤求败”的感觉。
      我捧着大碗递给我妈,两眼放光。虽然那时我不高,但这并不妨碍我踮起脚紧紧盯着比我还要高的灶台,看着白色的烟雾像龙卷风一样直冲屋顶,一双筷子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锅中翻搅。算准了时间,我妈利索地抄起一筷子面条,放进我的大碗里。看着她给碗里盛上面,淋上汤,葱花的香味漫上来,我咽了咽口水。接过碗放桌上后,我拿双筷子就往嘴里塞,面很烫、很香,我一口没嚼就咽下去了。因为我不舍得,怕嚼了就没味儿了。我陷入这种享受之中,一口接一口地塞,一碗接一碗地吃,生怕这味道离去。每每我都会吃到肚子疼,然后我妈就会一边骂我一边给我揉肚子,心疼又哭笑不得。
      自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住校后,我进了人生中第一个学校食堂。从那以后,我才知道这世界上原来还有人能把面条做的令人难以下咽;我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震撼。这面条有时是寡淡至极的汤底,面儿上飘着厚厚油层;有时却又咸到齁嗓子,以至于午休过后的整个下午,饮水机前总是大排长龙。那时候我很小,小到不知道住校是个什么概念;我还很傻,傻到不知道想家。我还记得开学的第一天晚上,很多小姑娘在哭,只有我傻傻的抱着被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在这一年的几乎每周都会有人哭,但在一点点减少;只有我依旧抱着被子,安静地坐在那里。我每天中午都会吃面条,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吃面条的时候我感到没那么害怕。或许我也想家,只是和别人不同而已。在吃着难吃的面条度过的一天天里,我慢慢的长大,从难吃的小学食堂挨到更难吃的初中和高中食堂,但我依然每天中午都还是吃面。再后来,我来了这所学校,这里的饭还可以,起码比中学的时候好了太多;但是面还是差点意思,该放的都放了,但还是少了很多东西,即使放再多醋和辣椒都没有那种味道。
      十一的时候我回到家。正值农忙,我连家门都没来的及进,就到了屋后装蜀黍。很久没见,我和我妈傻笑着看对方。装蜀黍时,我对我妈说了和我人生每次开学一样的话:“妈,还是你做的面条好吃。”我妈笑的哭了出来,抹着泪花说:“你也就这点出息。”
再次吃到妈的面条,感觉浑身畅快;面的温热从胃部蔓延至全身,然后眼眶也变得很热。虽然只是一碗面,却在我的心里有着不可割舍的位置,这或许,不只是味蕾的渴求,而是心的思念,是对美好记忆的重放,是对生命最温暖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