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立夏一过,我便开始期盼夏天快点儿步入正轨了。其实我并不喜欢夏天,炎热留给我的只有湿濡的汗水和黝黑的皮肤。我所偏爱的夏日,不过有且仅有一个夏夜罢了。
  
  老家多山,湿润的水汽往往来自于层次分明的梯田,所以屋子的修建常常是依山傍田。夏天入夜很晚,有时候甚至于晚上八九点才完全天黑。但白天的天气过于偏执了,所能进行的活动受限很大,相反,夜间活动往往还是要精彩很多。
  
  崎岖的山阻挡的只有翻山越岭的道路,阻挡不了广阔无垠的视野。繁星密布的时候,大人们会放两条长板凳在坝里,搭上篱笆,铺上毛毯,挂上蚊帐,点上蚊香,享受着这个清凉的夜晚。可能我比较富有诗意,会自己单独扒拉一面椭圆形的簸箕,大大方方的敞亮在夜色中。欣赏点点星光,聆听处处蛙鸣。时不时有清凉的风送来,除却燥热,好不惬意。但那蚊虫着实闹人,往往第二天醒来,都会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抱进了屋里的床上,敞露的胳膊腿儿上布满了蚊虫留下的包。
  
  月朗星稀的时候,我的诗人情怀没了。因为大人们也只爱看星星,不太搭理月亮,没有星星的夜晚通常不会出来。但我并不会因此安生地跟他们待在屋子里。一群同龄的小伙伴招呼我,我们聚在一起,带上自己的装备——一个火钳以及捡的水瓶。在一个大孩子的领导下,前往水田边捉黄鳝。我从来没抓过,怕它咬人,经常都是男孩子兴奋地用手摸索田边的泥洞,当然,必须是轻手轻脚的,因为夜深后,黄鳝都睡了,只有趁它们睡着后将钳子伸进洞里,才能比较容易地夹住。惊醒了它们,准会一溜烟儿地滑走了。有技术比较好的男孩子,会直接用手逮住,一手抓头,一手抓身,迅速扔进旁边的水瓶里。被抓来的黄鳝,我们往往会找个赶集的日子,卖一个好价钱。
  
  当然,老家气温很温和,五风十雨,绝对不会出现整个夏天都是烈日当空,没有一滴雨水这样偏执的天气。
  
  夏天的雨夜绝对是会掺着电闪雷鸣,遇到这种时候,是我最讨厌的。因为那不仅意味着我没有了户外活动,并且,家里所有的电器设备都得断电,电视也没得看,只能吃完饭早早上床歇息。不过,雨夜的空气却是格外湿润,钻进厚厚的被窝里,把自己捂得严丝合缝,倒也很惬意。
  
  老家河流少,堰塘多,长居山顶。雨后的堰塘经常都淹没了岸堤,即便是晒了好几天的太阳,也还是满满当当的。我经常会半夜被爸爸叫起,拿上成圈的水管,跟着他一起爬上山顶,将水管一头连着堰塘,一头连着自家水田,为田里新生不久的稻苗浇水。有时候也会碰到其他人,我们管这叫:抢水。有时候会有人没水,我们便从自家水田里放水给他们用。
  
  我很期待夏夜,总觉得我的夏夜过得很精彩。回想起来,不过都是过往的景象罢了。细数过来,我已经好几载光阴没能仔细感受过夏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