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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我只干了一件事，就是基本摸清了鄂尔多斯盆地‘磨刀石’的‘脾性’。”

37年前，年仅22岁的张文正从浙江大学地质学专业一毕业，就一头扎进了长庆油田的地质研究工作中。自此，他将个人的前途命运与油气勘探紧紧相连，将个人的奋斗与祖国石油事业的发展紧紧相连。

时光如箭，岁月如梭。人生能有几个37年？而张文正却选择把他人生中最好的年华献给自己心爱的地球化学事业。面对石油科研的一道又一道难题、一个又一个沟坎，他矢志如一、初心不改，以水磨工夫在“磨刀石”上做文章，找到了产生孕育油气的母体——烃源岩，摸清了油气成藏聚集规律。他以烃源岩为起点，带领油田科研团队顺势而为、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破解了油气藏勘探开发的一个又一个奥秘，从一个个小小的化学分子中牵出了一个个大大的油气藏。

他，提出了针对鄂尔多斯盆地大规模低渗透致密油气富集的“优质烃源岩主控论”，摸清了整个盆地油气成藏聚集规律，回答了为什么“磨刀石”中蕴藏着如此大规模的油气资源；

他，构建了强烈区域构造活动条件下，受火山、地震、热液等活动影响，淡水湖盆中有机质富集的高生产力模式，从根源上解读了鄂尔多斯盆地优质烃源岩发育机理；

他，在国内较早获得了大量而系统的各类烃源岩每个演化阶段的产油、产气率参数，为鄂尔多斯盆地和我国其他沉积盆地的油气资源评价提供了基础数据；

他，率先建立了原油轻烃单体和正构烷烃系列、天然气中C5+单体烃、烃源岩残留烃中正构烷烃系列等在线碳同位素分析方法，确定靖边气田的气源来自上古生界煤系烃源岩，继而推动靖边气田的大规模勘探开发；

他，带领团队发现了全球最古老的金藻孢囊化石，鉴定了多个新种，将金藻在地球上出现的时间提前了1亿多年，这不仅是藻类演化研究上的一个新突破，也是对鄂尔多斯盆地油气烃源岩研究的一个重大发现；

……

科研工作者的初心是什么？张文正的回答是：摸准、摸透、摸实资源“家底”，给国家找到更多优质油气资源。

37年如一日，他坚持不懈地探索解答科学问题，解决技术难题，扎根鄂尔多斯盆地，在陌生的数据、深奥的公式和复杂的试验中，为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做出突出贡献。

如今，他不仅是长庆油田有机地球化学学科带头人，也是中国石油首批跨世纪学术技术带头人，他是长庆油田迄今为止唯一获得侯德封奖的人，先后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被誉为中国石油榜样、集团公司杰出科技工作者。

一、“我是从小山村走出的石油人。”

在浙江浦江，有一个水墨画般的小山村，村子的背后有一个翠峦叠嶂，被誉为十里画廊的小山，名字叫马岭，岩高林密，空气清新，景观丰富，风景奇特。山中有一条常年欢腾的小溪，闪闪亮亮地流向远方。那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一生将与几千公里之外的庆阳马岭产生紧密关联。

心里有主意的小学霸

1960年，张文正出生在一个清贫、朴实的农民家庭。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性格内向的他，从小除了学习、干农活，最大的爱好就是扔石头，和小伙伴儿们比赛看谁扔得远。

他从小沉默寡言，心里却很有主意，特别是从小就表现出对数字的高度敏感，参加学校算数比赛一直名列前茅，心算水平在整个大队也是拔尖的。后来在公社初中，看似瘦弱的他由于从小扔石头打下的基础，投标枪、扔手榴弹的体育项目是他的强项，成了一名初中部文体班里不善言辞的学霸。他的数学老师闲暇时间喜欢和他下象棋，有时候还相约一起下盲棋，这对他的逻辑能力和记忆力是一种强化训练。除了数学语文等基本知识之外，那时候学理论的氛围很浓，学习内容主要是毛泽东关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学说、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和社会主义革命的思想，这些都为张文正在日后鄂尔多斯盆地科技攻关中以勇为先，战胜困难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初中毕业了，张文正别无选择地回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因为上高中凭的不是分数，靠的是“推荐”。被“推荐”的因素很多，而天性耿直、不善言谈的张文正从心眼里悄悄地接受了当农民的命运。放下书包，张文正就随着村民一起下地干活：起早贪黑，割草沃肥，插秧割稻……手心上磨出了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老茧子，手背上总是挂着血口子，这个时候，本已经做好当一辈子农民准备的张文正，出乎意料地得到了村大队推荐上高中的指标。理由是张文正家里是贫农成分；他爱学习、善钻研，成绩最好；胆子小，从来不干坏事；干活能吃苦又卖力。

“像我们村里这些农家子弟，那时候还谈不上什么美好梦想、什么远大理想，只想着学习好、劳动好、什么事都做到最好。最大的愿望就是怎么样能‘农转非’，有稳定工作和能吃饱饭。”张文正坦言。

喜欢扔石头的他考进地质系

面对难得的学习机会，张文正倍加珍惜，在学校学习刻苦努力，为人踏实本分。等高中毕业后，和所有同学一样，他又回到农村，帮家里务农。

在那个物质条件匮乏，连解决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身子单薄的他，家里并不看好他能挣多少工分，哪知道他因为肯吃苦，不服输，总是抢着干最重最脏最累的活，在同龄人中，他第一个挣到8.5个工分。当时的女工全天是5.5个工分，壮劳力全天是10个工分。能挣到工分，家里就有粮食吃，作为长子，他起早贪黑，竭尽全力帮着父母撑起这个家。

1977年10月，国家宣布恢复高考，全国上下一片欢腾。那时候高考已经停止了整整11年。张文正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也不知道考上了以后能干什么，但是爱学习的张文正，天没亮就要下地干活，汗流浃背挣工分，夜里点起煤油灯，拾起那些荒废已久的文化课。那时候，知识教育匮乏，别说正经系统学习，连教科书都没有，虽然上过初中高中，但是学习的内容和高考的内容完全不一样。由于当时没有现成的复习资料，张文正除了借资料，还要手抄教材。1978年夏天，经过半年多的扎实复习，张文正从容地进入考场。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年高考成绩，化学接近满分，物理96分。从小喜欢扔石头玩石头的他，在当时高考录取率仅为5%的情况下，最终如愿考入浙江大学地质学系地球化学专业。

现实并不会亏待那些真正把知识当作力量的人。在往后四十多年间，许多77、78级高考生逐渐成为了中国各行各业的中坚力量。张文正就是其中一个。

从“马岭”到马岭

80年代的南方名牌大学高材生和西北边陲小城怎么看都不搭边，可就是因为“黑金”——石油工业的血脉将这两者紧密联系起来。

也许冥冥之中，在南方的马岭山附近生活的张文正，就已经与西北腹地甘肃庆阳马岭结下了不解之缘。虽然，这里同样是火山沉积岩地貌，但是这里却不是翠鸟鸣啼、青山绿水，而是苍鹰盘旋、荒山野岭的黄土高坡。

马岭镇位于甘肃省庆阳市庆城县西北部，长庆油田腹地，马莲河流域，属黄土高原沟壑区，是长庆油田的发祥地和主产区，著名的庆1井就诞生在马岭。

寒窗四年，1982年临近毕业，其他同学纷纷寻找研究院所的工作，作为农家子弟的张文正依旧默默地等待着学校的分配，等来的是浙大地质学系唯一支援大西北的名额。就这样，1982年夏天，没有辩言，更没有抗拒，他依旧默默地打上背包踏上了西去的列车，前去西北腹地长庆油田。飞驰的列车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村庄、山峦，张文正心想：也许那个遥远的长庆将是一个学习地质的大学生实现心中理想的好地方。

风尘仆仆的他举目遥望，是一望无际的沟壑纵横的茫茫黄土高原。这就是被地质界称为“聚宝盆”的鄂尔多斯盆地。它北起阴山，南抵秦岭，西自贺兰山，六盘山，东达吕梁山，总面积达37万平方公里，是中国第二大沉积盆地。这里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石油、天然气、煤炭、岩盐、铀矿极为丰富，在全国名列前茅。1970年，国家在这里打响了轰轰烈烈的石油大会战，长庆油田的科技工作者和石油工人撩起了鄂尔多斯神秘面纱的一角。

望着一座座井架、一台台抽油机、一队队车辆，在南方出生成长，在西湖边就学的张文正，乍看到满眼的黄土和荒漠，他内心也曾有过彷徨。虽然鄂尔多斯盆地素有“聚宝盆”之称，但油气资源普遍具有“低渗、低压、低丰度”特性，在这里，勘探开发油气资源属于世界级难题。但正是这极为复杂的神秘的地下结构，引发了张文正探索油气储藏奥秘的热情。

天时地利人和

虽然参加工作不久，但是却取得了显著成绩，张文正谦虚地总结，是因为赶上了好机遇，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当初国内整体科研水平处于重新起步阶段，大家对地质的了解还不够深入，长庆油田遇到发展瓶颈，一些新的领域迫切需要探索研究，再加上前辈也做了很多前期研究，留下了很好的研究机会；地利：国内第二大沉积盆地——鄂尔多斯盆地是公认的聚宝盆；人和：正值全国改革开放，结合国内外环境和油田实际，从上到下给有志于科研事业的人才提供了广阔的舞台。

上世纪70年代，以庆1井、岭9井发现为标志，鄂尔多斯盆地石油勘探开发拉开序幕。在当年的陇东，钻获了一口日产36吨原油的高产井。消息传开，整个陇塬都为之振奋，为之动情，为之欢呼。这口在马岭地区具有工业价值的第一口出油井，被长庆人确定为马岭油田的发现井、长庆油田的功勋井。在老一代长庆石油人的记忆里，那是“峥嵘岁月稠”的日子，数万石油会战大军跑步上陇东，战马岭，走华池，进元城，上吴旗。钻塔升起处，一批批小而肥的油田相继诞生，油田年产量达到100万吨，并首次实现外输。

然而，好景不长。在此后的近10年，长庆没有新的储量提交，产能接替紧张，产量递减严重。长庆人转战盆地东西南北数千里，先后多次展开侏罗系勘探攻坚，但均无功而返。严峻的现实是：盆地南部黄土高原地貌，厚达数百米的黄土层将地震波吸收得无影无踪，北部广袤沙漠下低丰度的天然气储层深藏在3000米以下的古生界，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勘探禁区。

世界上最令人无奈的事，莫过于明明知道一个地方埋有宝藏，却不知道怎么把它挖出来。油气藏的先天不足特性成为产量提高的“拦路虎”，连外国专家来了都连连摇头。迷茫、悲观如阴云般笼罩在长庆人心头。由于对地质规律的认识不到位，一些人的信心开始动摇，一个巨大的疑团像迷雾一样萦绕在人们的心头：鄂尔多斯盆地下面到底有没有大油气田？

当时的长庆油田面临着渗透率只有1个毫达西的低渗透困境，原油产量仅仅徘徊在100万吨左右。此时，踏着改革开放的东风，被列为“六五”国家重大科技攻关项目——《中国煤成气的开发研究》落户长庆油田，长庆油田科研工作由此开启破冰之旅。“煤成气”，无疑是要在所辖37万平方公里的地方找到天然气，这当然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但是同时攻关难题就落在这些与会的技术专家身上。他们就此问题已经讨论了几个昼夜，正在激烈地讨论“成烃”试验的实施方案，会议室里缭绕的烟雾和紧张的思绪纠结着、缠绕着。

当年，张文正前去勘探开发研究院报到，院长得知这是刚刚分配来的浙江大学的大学生，求贤若渴：名牌大学，地质系地球化学专业？快来参加讨论会，看有没有什么新想法？

张文正还没来得急整顿忧伤惶惑的情绪，就已经坐在后排仔细听前辈们讨论“煤成气”的试验。在大学毕业实习时，张文正曾跟随中科院贵阳地化所的老师模拟地层高温高压的条件下生成宝石的试验，2000个大气压，1100摄氏度，在模拟试验做出石榴石、橄榄石，而这个“成岩成矿模拟”试验，开启了他今后的一切著名试验和杰出成果的良好开端。他据此想到，或许可以把煤放在高温高压下分解，这和自己做过的“成矿模拟试验”有相似之处，虽然原理不同，但可以试试这种方法，只不过煤分解后生成气体，这些气体又怎么采集呢，他想着或许添加一个采集装置？于是张文正画了一个图，在老师传授给他的“成矿模拟装置”图上加了一个球形玻璃取样装置。这张图被会场的人从后面传到主席台前面，经手的人有的莫名其妙皱皱眉，有的人正反颠倒着看看，作一头雾水状，但是终于引起了个别人的注意。于是，张文正的“热压模拟成烃装置”成了会上大家热烈讨论的话题。之后不久，张文正被委以重任。

上错“花轿”嫁对“郎”

松下幸之助曾说：“命运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东西。虽人各有志，往往在实现理想时会遭遇到许多困难，反而会使自己走向与志趣相反的路，而一举成功。”人世间总有一些阴差阳错的事儿，比如，张文正在大学里的侧重点是无机地球化学，参加工作后，所从事的研究却是有机地球化学。同样是地质系，懂行的人都知道，一“无”一“有”，天上地下。

对张文正来说，这明显是上错了“花轿”，但他骨子里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经过仔细考量，想在这个专业性极强的领域里有所成就，既要有渊博的理论知识垫底儿，也要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保驾护航，二者缺一不可。

他至今记得，刚参加工作时，他身边的老师傅都非常刻苦，晚上、周末基本都待在实验室。而张文正在进入油田之前，没有接触过任何和油田相关的知识，工作后，他跟随老师傅囫囵吞枣地读了不少能源地质专业技术方面的书籍，像海绵一样吸收新知识，向前辈虚心请教，为日后的职业生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能源专业是应用型学科，属于工科范围，掌握理论固然重要，而现场实践更为重要，所以他必须去现场与工程技术人员一起工作和值班。当初正值石油创业时期，环境十分恶劣，张文正跟着石油工人，白天野外勘察地质情况，晚上一起住窑洞，盘腿上炕听秦腔；庆城县的水质偏硬偏苦，刚开始都难以入口；吃的就更不用说了，黄灿灿的玉米大碴子饭，红灿灿的高粱米饭，颜色虽然诱人，吃起来却有锉子刺肠子的感觉。这两种食物不太容易消化，而他的胃也不太好，馒头也吃不惯，萝卜土豆白菜老三样，菜里也难得几个肥肉片片，上面很少见油花花，一年吃不了几次肉。性格刚强一些的同事会和食堂管理员理论，但对于内向寡言的张文正来说，他只想尽快适应艰苦环境，分秒必争早点做出点成绩。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张文正成了一名实实在在的石油工人。他开始了遍及鄂尔多斯盆地各地的转圈实习，近到勘探室、钻井队，远到内蒙、宁夏，他把名牌大学的高学历悄悄藏起来，真诚地向经验丰富的老石油请教，向见多识广的领导请教，向朝夕相处的同事们请教。听到要紧处，张文正就掏出装在口袋里的笔记本，全面细致地记录核心要点。不善言辞的张文正总是说得少、做得多，行事低调，争分夺秒。

在那无垠的油田科研天地里，他用自己的智慧去飞翔了！他的思维更加开阔，他的思想更加开阔，他的心胸更加开阔。

在轮岗实习中，他拥抱那些即将深埋地下的大管径油管，攀援那些敦实高耸的井架，他抚摸将直接探入地心深处的钻杆，这些都让他感到莫名地激动。他与满身原油的前线师傅热情谈笑，听斗志昂扬的工人们唱《我为祖国献石油》，满山窑洞的黄土风情，风光旖旎的塞外江南，戴着白色头巾的回族姑娘，内蒙古天空变幻多样的云朵，整个鄂尔多斯给了他更深的印象，石油人苦干实干、撼天动地的精神更是给了他工作热情和莫大的感动，更是坚定了他要在鄂尔多斯盆地扎下根，做出点成绩的信心和决心。

二、“在窑洞实验室，我们也能搞出全国第一。”

与张文正共事近30年的老搭档，勘探开发研究院分析试验中心党支部书记李剑锋说：“见过拼命的，没见过那样拼命的，张文正付出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

大山里的“幻想家”

科学是严谨的，但离不开奇思妙想。巴尔扎克说：“真正的科学家应当是个幻想家。”

张文正就是这样的“幻想家”。

很多现在看起来高大上的创新，实际上是探索过程中无数次的“摸爬滚打”，看起来真有点“土”。周围的同事都对张文正刮目相看，说张文正心灵手巧的有，说他胆大心细的有，因为打从上班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展现出其在理论基础研究方面的独到之处。

1983年，作为“六五”国家重大科技攻关项目《中国煤成气开发研究》的骨干，刚参加工作一年的张文正进了课题攻关项目组，他研究的课题是《陕甘宁盆地上古生界煤系地层热演化与烃类成因》。张文正凭着扎实的专业素养，清楚地认识到，油气勘探开发首先得认识清楚地下油气资源的成因及分布情况。而这个课题研究，对于摸清油气资源生成、性质及分布状况，有着重大意义。

这是一项让人热血沸腾的事业，这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因为在当时中国的科学领域里，陕甘宁盆地上古生界煤系地层热演化与烃类成因是一块尚未开垦的处女地，没有成型的技术参考，没有适用的试验装置，一切都要白手起家。

初出茅庐的张文正和项目组通宵达旦地提方案、议方案、改方案，夜以继日地查资料，联系大学导师要到“温压釜”图纸，但当张文正把自己的方案摆上桌面以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张文正要自己开发研制一种仪器，名叫《温压釜－脱气仪相连接的热模拟实验装置》。

高温、高压热模拟实验装置是用于有机质生、排烃机理研究的专用仪器。其原理是生油岩样品或有机质在高温、高压作用下迅速发生化学反应，有机质在生成油气的过程中温度和时间呈互补关系，使地下上百万年演变过程，缩短为几十个小时。三十多年前，这一设想的提出，无疑于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土”仪器“玩”出高精尖

在课题组专家和院领导的支持下，从图纸改造到加工定制试验装置，从研究方法到试验全过程，张文正全权负责、自主设计，院里也给他配了助手。

张文正和他的助手几乎跑遍全国，从西峰跑到西安，从上海跑到江苏，从胜利油田跑到四川油田，寻找能加工反应釜、陶瓷加热炉的厂家。为了节省开销，他和助手住在上海郊区的地下室，他们甚至“别有用心”地在地下室里多住了几天。想到为了往后工作中易碎的玻璃器皿需要维护，他们给制作玻璃器皿的师傅提了一瓶烧酒、半只烤鸭，只求跟着师傅学点手艺。终于，他们被允许跟在玻璃师傅身后学起了吹、拉、弹、烧等烧制玻璃的活儿。在成为一个文质彬彬、有身份有地位的试验科研人员之前，他先当了一回玻璃匠人。

因为反应釜是玻璃的，一路上，他脱下棉袄外套将他的玻璃器皿包裹起来，用胳膊肘护着不让别人碰，陶瓷加热炉死沉死沉，比磨刀石还沉，又不能托运，张文正和助手只能挑着扁担，一路赶火车、挤交通车。最终，从江苏无锡把几百斤重的陶瓷加热炉“抱”回甘肃庆阳。接着，张文正和助手踏遍了陕甘宁的沟沟峁峁采集样本，为试验做准备。

回忆起这一幕，张文正仍然记忆深刻。80年代初，不像现在出门有出租，买东西靠网购，以前最多能坐个公共汽车，直达不了的地方，毛驴车、拖拉机都坐过，买东西全靠鼻子底下一张嘴，走到哪里问到哪里，历经艰难，终于将反应釜和陶瓷加热炉买回来。仪器安装成功以后，又要去陕北选砂样。工作任务是第一位，吃啥喝啥不讲究，饿了，馍馍夹咸菜凑活凑活就是一顿饭，如果能吃上老百姓家里的剁荞面就算很丰盛了。

对他来说，饭菜顿顿将就，但是试验绝对来不得一点儿马虎。

要知道，在高温高压高酸的试验中，想做出性能稳定的仪器是非常困难的。粗细不同的管线、大小不同的容器接口、长短不一的扳手，每个环节都要用巧劲，否则随时都有可能导致玻璃球体的滑落，瞬间有可能手指的骨节就鲜血淋淋地暴露在皮肉之外。要将误差降低到最低，同时还要综合考虑热膨胀、气流速度、热阻等各种参数，仪器焊接过程中，任何一点小的瑕疵就可能彻底扼杀试验的精确度。仪器做成了，就该进入试验阶段了。

与死亡共舞

模拟地层演变温度压力试验，最高温度达600摄氏度、200个大气压。拥有化学常识的人都知道，隐藏在这一组数字背后的是两个字：爆炸。在这里，每一个异常的声响，每一小块被腐蚀的凹面，每一个滑丝的螺帽，每一根劣质的线圈都有可能导致让试验装置分崩离析的爆炸。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张文正的实验室设在一孔极其简陋的窑洞里。窑洞里没有水，每天清晨，张文正和他的助手高高地挽着裤脚，戴着草帽，像田地里辛勤劳作的农民，一趟一趟忙着挑水，用来冷却加热炉。汗涔涔的脸上却是挡不住即将收获的满心喜悦，他们一腔热血地当着扁担工人，想着他们正在进行的事业，他们的心里甘甜甘甜的。风天也挑，雨天也挑，一年365天，从不间断。在采集试验样品的路上，张文正和他的助手赶公交车，挡三轮车，甚至赶毛驴车儿，到了煤窑里，甚至要匍匐着前进。

在那孔环境极差的小窑洞里，七八台炉子同时运转，窑里气温高达五六十摄氏度，张文正和助手每隔两个小时就要记录一次观察数据，每次取50克的煤样。小小的煤样上要均匀打上8个试验点，连续加热12小时，以便观察各种温度下的反应情况。整个试验不能受到任何干扰，一旦停电，就要重新做整批试验。科学实验没有100%，有的是最小的误差。反复实验，就是为了获取误差最小的那一组数值。

和成功相伴的，永远是失败。寒来暑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没有击垮张文正的信心，反倒是决心更大了。张文正相信，所有的困难、坎坷都将过去，它们就如同抛光用的砂纸，只会让成功那一刻更加绚烂夺目。

700多个日日夜夜后，张文正成功了，先是获取了褐煤、未成熟腐殖型岩石等各种产物的数量、组成性质、煤中各显微组分的烃类生成轨迹和成烃贡献等基础资料，正是这套详实、系统的参数，为靖边大气田的发现提供了理论依据。1988年，长庆油田成功钻探陕参一井，最终发现了靖边大气田，开创了长庆油田天然气发展新纪元。

消息不胫而走，前来参观、学习的人络绎不绝，张文正总是慷慨地倾囊以授，不掩不藏，不厌其烦地示范，耐心详细地讲解……很快，张文正的热压成烃模拟实验成为中国石油系统部分地质实验室的常规实验方法。有好几家油田都参照长庆油田的装置，建立了自己的实验装置。

石破天惊的发现

1984年的全国煤成气研讨会上，年仅24岁的张文正受邀走上主席台，他公布了他所作的“成烃热压模拟实验”与研究得到的三组煤岩组份的不同比例。紧接着，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公布鄂尔多斯盆地，四大套煤岩，每套煤岩三个组，每组八个点，八个点分别在50度一个梯度上的全面而系统的煤成烃数据。详尽真实的数据，顿时引起会场屏息静气的倾听和高度的关注。

当时，“煤成气”即使是在前苏联也只是一个泛泛的概念而已，并没有多少系统的数据支撑。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公布的这套数据无疑将是我国国内“煤成气”第一套完整理论的基础数据。在座的“大咖们”心知肚明，这个试验在全国兵分几路，各大油田都在做，但是由于试验思路的差异，设备不够精准等原因，有的没能得到系统、完整的试验数据，大多都失败了。没想到却被在当时西北不起眼的长庆油田小伙子做出来了，让在场的人大跌眼镜。

张文正同时也引起了项目负责人，后来被誉为“中国天然气之父”戴金星院士的关注和欣赏，后来张文正又紧接着承担了中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三大岩类（碎屑岩、碳酸盐岩和可燃有机岩）的试验分解，这些样品从全国不同的版图，不同的地层深度，带着勃勃的地下生机，鲜活地送到张文正的手里。他用自制的加热炉、稳压釜，将它们转化，分解，让它们游走出来证明我国天然气储量。

为了使实验结果符合地质实际，模拟试验方法条件需要不断改进和完善。张文正经过反复试验，着重改进了气液冷凝分离系统，即由原来的水冷凝改为无水乙醇冷冻，较完全地收集到热压模拟实验产物（液态烃）中轻烃部分（C6-C14），在当时填补了国内外空白。

在课题评审中，专家们一致认为：烃源岩热压成烃模拟实验研究，模拟试验规律宏大，测试手段先进，工作量繁重，数据配套成型，实为国内前所未有；实验研究与油气勘探配合密切，为油气资源量的计算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在总体上，这项成果居于国内先进水平。

通过成烃热压模拟实验，张文正和他的团队获取了各类烃源岩在各个演化阶段的产气、产油率参数，这套数据被广泛应用于鄂尔多斯盆地和其它盆地的油气资源评价，为长庆油气储量的稳步攀升，做出了重要贡献。

这些详尽而系统的参数，最终被应用于鄂尔多斯盆地和我国其它若干盆地的油气资源评价。

三、“搞研究要严谨，要经得起时间的验证。”

“科研工作者专心搞科研，是一种自觉，是一种本分，也是一种志趣。搞研究必须要严谨，每个数据都要反复核实，一定要在快时代慢下来，急功近利最要不得，因为研究成果要经得起时间的验证。”——张文正

洋设备上试刀锋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石油地球化学正在进行一场规模巨大的战略转移，重点由原来的勘探地球化学迅速地转向油藏地球化学、开发地球化学。如果说七十至八十年代石油地球化学的热门是干酪根学说和生物标志物理论的话，九十年代后的热门将是油气成藏的地球化学机制以及油气田开发的地球化学技术。

这次战略转移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必须采用一系列新的分析技术和新的指标体系。在这样的背景下，1989年，长庆油田引进了德国FinniganMat质谱公司生产的GC－deltaS气体同位素质谱仪。该仪器的最大特点是实现了气相色谱与同位素质谱在线碳同位素检测功能，可以在线检测天然气、原油等混合物中单个烃分子的碳同位素组成。

当时国内只有一台同型仪器，没有同类经验可以借鉴，调试和投产以及如何利用先进的科学仪器为油田发展解决难题，成了这台仪器成败的关键，这个艰巨的任务就压在了张文正的肩头。在调试过程中，张文正查阅、翻译大量国内外资料，笔记本里写满了各种仪器参数和实验心得。他坦言，能碰到这么先进的仪器，是他的福气。那段时间，他天天守在仪器旁，满脑子里都装着参数，把仪器当宝贝一样爱护，一点一点地钻研性能，熟悉结构，开发功能，直至安全投运。

而他并没有满足止步，在实验过程中，对仪器的功能进行了大胆开发，结合鄂尔多斯盆地的地质特点组织生产，在应用研究方面取得了国际领先水平。

“这么好的设备搁在那里，不开发到极限，多可惜啊！”在长庆油田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支持下，张文正率先建立了原油轻烃单体和正构烷烃系列、天然气中C5+单体烃等的在线碳同位素分析方法，对湖相油型油、煤型油、海相原油、各类烃源岩残留烃、天然气中C5+组分的单体烃碳同位素特征、分馏模式与分馏机制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和总结，开拓了运用单体烃碳同位素指标指纹进行原油对比和成因判识，在鄂尔多斯和我国其它盆地得到成功应用，明确了鄂尔多斯盆地古生界主力气源，对我国复杂地质特征的叠合盆地油气勘探具有重要理论和实践意义。

基于他在地球化学领域取得了重要的创新性成果，1992年，张文正的《石油轻烃单体和正构烷烃系列分子碳同位素分析》获得中国矿物岩石地球化学学会第四届侯德封地球化学奖。

侯德封奖是为了纪念著名科学家侯德封院士为我国地质学和地球化学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设立的，以表彰中国在矿物学、岩石学、地球化学（包括沉积学）研究中做出卓越、创造性贡献的青年科技工作者。该奖设立于1986年，每两年评选一次，以创新性为第一指标，坚持宁缺毋滥，授予矿物学奖、岩石学奖和地球化学奖各两名，被公认为是中国“学术含金量”很高的青年地球科学家奖项。

据了解，该奖项设立30年来，中石油先后有5名青年科技工作者获此殊荣。张文正不仅是全国石油系统获得该奖项的第一人，也是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有限公司获得该奖项的第一人，同时也是目前长庆油田唯一获此奖的人。

刨根问底找气源

上世纪九十年代，靖边大气田刚发现之后，勘探一直未获大的突破。鄂尔多斯盆地煤成气广阔的勘探前景，并没有被大多数科研人员认可。靖边气田的气源，将直接决定下步勘探的方向，因而成为研究的热点。对于靖边气田天然气的来源，当时国内有两种不同的观点：到底属于上古生界煤成气，还是属于下古生界海相油型气，相持不下。

由于靖边奥陶系风化壳天然气属干气，成分相对单一，因而能够获取的地球化学信息量较为有限，气源判识难度大。当初国内业界知名专家一致认为：“靖边气田属于下古生界海相。”

作为刚出道的新人，张文正在严谨的实验数据基础上顶着巨大的压力推出与当时主流观点相悖的结论：靖边气田属于上古生界煤成气。他明确指出，上古生界的煤系气源岩是靖边气田奥陶系风化壳天然气的“母体”，为古生界天然气勘探方向的抉择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

他和研究团队先后发表《鄂尔多斯盆地中古生界原油轻烃单体系列碳同位素研究》《鄂尔多斯盆地中部气田奥陶系产层的油气源》《鄂尔多斯盆地东部奥陶系盐下天然气地球化学特征及其对靖边气田气源再认识》等论文，确认鄂尔多斯盆地中部气田的天然气主要为上古生界煤系烃源岩提供的煤成气，可能有少量的下古生界源岩裂解气混入。

张文正打了个比方，上古生界就像一瓶纯净水，下古生界是墨水，如果滴入一滴墨水，最终这瓶水的颜色还是没有变，那就说明下古生界也就是墨水参与得更少了；如果这瓶水的颜色改变了，也不能说明墨水多，是因为墨水更容易显色，但还不能确定是气源来自下古，具体量的多少需要进一步试验验证。而试验最终证明，这瓶水的颜色基本没有变。

张文正认为，有了正确思路才有助于解决问题。做科学实验，一定要有清晰的思路，找准切入点，明确研究方向，才能在实验中进一步验证想法。他始终坚信，搞研究凭的是敏锐眼光和质疑精神，靠的是扎实数据，靠的是主动出击，刨根问底。

他坦言，一开始由于资料的限制，他也倾向于靖边天然气的来源来自下古，但因为下古生界的有机质丰度很低，一直有质疑。相比于上古生界中残余有机碳含量高达0.5%-1%以上，下古生界的残余有机碳含量仅为0.15%-0.2%左右。按照常规判断，有机碳含量低，生烃转化率就低，要形成大型油气藏的可能性就不高。

随着当时国内最先进的同位素质谱仪的引进，张文正自发地组织科研人员一起做以前不能做的同位素试验，将下古风化壳的样品和上古样品进行对比，以足够的底气与当时的权威观点公开叫板。

之后，鄂尔多斯盆地东部龙探1井等的勘探发现进一步证实了这一认识，最终还是得到了更多专家学者的认可。

他说：“数据不会骗人，我始终坚信这个观点是对的，现在越来越证明，这个观点更符合实际情况。”

在这一认识的基础之上，长庆广大科研人员通过艰苦的技术攻关和勘探实践，在上古生界发现了中国最大的气田—苏里格气田。

张文正没有躺在功劳簿上，而是继续与石头较劲。

低渗透储层预测是世界级的难题，为尽快解决这一勘探中的瓶颈问题，他收集了近十年该领域的研究成果，在没有现成的试验技术思路和试验装置的情况下，自行设计装配了多种模拟实验装置，开展了多种矿物的溶蚀成岩模拟实验，获得了大量的实验分析数据，探索埋深过程有机-无机相互作用，矿物溶蚀与次生孔隙形成机理，开拓了盆地天然气新领域，发现了子洲大气田。

一部填补国内空白的专著

翻开他的著作《液态烃分子系列碳同位素地球化学》，“天然气之父”戴金星院士作序，他高度评价：

这部书是我国该领域里的第一部专著；

单体分子碳同位素分析技术建立后，使人类从原油中获得烃分子系列碳同位素信息，使认识原油的特征、进行油气源对比的途径大大扩大了，可信度大大提高了；

这部书主要研究中国鄂尔多斯盆地、渤海湾盆地、四川盆地、吐哈盆地、琼东南盆地、塔里木盆地、柴达木盆地和苏北盆地原油（煤成油、湖相油、海相油、热解油和混源油）、残留烃、姥鲛烷、植烷和天然气中C5+单位烃分子碳同位素特征，建立了油气源对比的液态烃分子系列碳同位素指标和方法，提高了油气源对比的准确度；

这部书无论从研究的地域跨度上还是原油、天然气烃源岩的类型上，或者所获得烃分子系列碳同位素地球化学的特征及规律性上，国内外同类研究无人比肩

这是一本优秀的科学专著……

梅花香自苦寒来。古往今来，一切科研成果的获得，无不是科学家默默研究、潜心钻研的结果。张文正认为，搞研究就要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才能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翻看这本书，看到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划分很细致的图表。据参与试验的昝川莉师傅说，跟着张文正做样，当时做样做得都快吐了，一个数据接着一个数据反复验证，现在回过头想，简直不可想象，怎么能完成那么大的工作量。

张文正坚守一个不成文的原则：无论发论文还是出著作，不追求数量，注重质量，如果没有新进展、新成果、新观点就不要硬凑数。

张文正和他的科研团队默默地对以前所做过的来自各地的每套烃源岩又进行了更细致的碳同位素指纹对比，他将所有的情感、理想和追求，全部倾注到油气科研事业中。

他先后主持完成国家青年科学基金项目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国家重点实验室课题，参加国家六五、七五、八五、十五煤成气与天然气地质研究科技攻关，成为长庆油田有机地球化学学科的带头人。

摸着石头找气

一个圆柱形密封有机玻璃管，最下面是最细的砂子，中间是稍微细的砂子，内部上层放粗砂，用量杯从玻璃管上方往管内注水，同时从玻璃管下方用针管往管内注空气。这个具有典型的“气水倒置”特征的“填砂模型”，是张文正动手做的成藏模拟试验，目的是验证“深盆气”理论，水是否能完全封盖住气，究竟能封盖到什么程度？

1996年至1997年，针对从国外引进的“深盆气”理论，当时业内争论不休。而张文正默默地埋头反复做实验，和以往一样，他坚持拿数据说话。

李剑锋回忆道，其实当时大家对“深盆气”大多是感性认识，而张文正就自己默默地动手制作模型，虽然模型看着简陋，但要把这个理论想透彻却不容易。

“深盆气”，又称为盆地中心气藏，是指在特殊地质条件下形成的，具有特殊圈闭机理和分布规律的非常规天然气藏。不像常规气藏那样位于隆起或背斜上,而是在盆地坳陷深处形成的岩性气藏。

在常规气藏里，浮力起关键作用，储层底下的天然气会穿过水层，直接浮在储层上面，而水留在下面，如果没有构造或圈闭，像锅盖一样盖严实，地底下的天然气会散失殆尽。但在非常规气藏，优质烃源岩里的有机质发生化学反应会生成大量油气，在不断往外排气的同时自带力量，当储层孔隙度小到一定程度后，气相和水相之间的毛细管阻力远远大于浮力，因此油气在往储层里渗透过程中，就逐步把之前存在储层里的水往外顶，典型的鸠占鹊巢，像吹气球一样，排到哪里就在哪里形成气藏。即使不盖锅盖，地底下的天然气也会被大量的水封住。

值得一提的是，深盆气的成熟机理与非常规致密油气的成熟机理是相通的，也就是说，当储层致密到一定程度，喉道半径小到一定程度时，毛细管力成为主导油气运移与保存的关键因素，油气在储层中不易流动，也不易散失。

他用手比划着：“关键的前提是我们盆地是一个大的斜面，以前天然气勘探都是在盆地边上找，到处找构造和圈闭；如今通过‘满盆气’理论，我们可以进军盆地深部。”随着苏6井的发现，勘探取得了一定成绩，大家逐步对盆地里的天然气有了更深的认识，称之为深盆气的形成与演化。

2000年，全国深盆气研讨会在长庆召开。在当时勘探开发研究院领导的首肯下，张文正在大会上作题为《鄂尔多斯盆地上古生界深盆气的形成与演化》报告。当时科技局付诚德局长十分惊喜，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张文正对深盆气理论认识得这么深入，在会议总结时给予了大力表扬，足足夸奖数分钟。由于见解独到，工作认真，给当时在场的专家们和公司领导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大家的认可。

2001年，张文正成为了长庆油田最年轻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是全油田第一个“平民”教授（不带行政职务），要知道当年全油田只有不到10个教授级高级工程师。

四、“以钉钉子精神搞钻研，才能屡屡有突破。”

“通过大量科学试验，张文正早早确定了在鄂尔多斯盆地的研究方向。他37年如一日，以钉钉子的精神，严谨、有条理地完成实验目标，取得一些新的成果，科研的种子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勘探开发研究院老领导裴锡古这样评价。

石头缝里能冒油

“姬塬油田的成功勘探，张文正功德无量！”油田公司主管地质勘探的领导给予张文正高度评价。

在天然气勘探方面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被不断攻克的同时，张文正已开始致力于探索完善低渗透油气地质理论，在新的层系寻找油源。

地下有油，勘探才能发现，可思想有油才是精准勘探的前提。

张文正开展的地球化学研究属于基础研究，他的工作区域虽然是在狭小的实验室，但是对整个盆地的认识，将指导着整个盆地的勘探开发，这对勘探的精准性和高效率，作用举足轻重。

上天难，入地更难。

姬塬地区位于鄂尔多斯盆地的中部，石油勘探始于1968年，管护区面积1802.1平方千米，这里的石油勘探历经五下六上的艰辛，每一个阶段都和成藏认识关系密切。虽然多次无功而返，但长庆人不甘心，不死心，从2003年开始，新区事业部按照“三个重新认识”的思想，开展区域地质研究，再次拉开了姬塬油田勘探的序幕，坚信能抱上一个大金娃娃。

张文正和他的团队重新认识资源潜力，重新认识石油成藏规律，重新认识油藏富集特征，在大量数据和研究的基础上，通过耿8井长7段页岩屑地球化学分析与研究，证实姬塬大范围发育湖相优质烃源岩，已发生强烈的生排烃作用，具备形成大油田的油源条件。

至此，六上姬塬终于揭开了其神秘的面纱，储量快速增长，原油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到2004年底，仅用一年时间，这一地区已拥有三级储量近3亿吨，建成了50万吨的年生产能力，到2007年姬塬油田原油产量突破百万吨，成为长庆油田下一步增储上产的重要区域。

2004年，在西峰油田大规模开发之初，一些油井的含油物性测试出现了异常情况，在传统方法鉴定下含油的岩心，试油时却时而出油，时而出水，含油结果很难把握。如何有效界定含油饱和度，确定高产井、低产井、水油参半井？张文正带领他的科研团队第一时间前往生产一线采集样品，进行岩石热解试验，通过细化不同温度条件下岩石的成分变化，终于解开了含油物性测试的难题。仅此一项，不仅改变了长庆油田现场录井技术不能获得储集层岩石物性参数的历史，也使油气层评价技术由定性向定量方向迈出一大步。随后，张文正又花费两年多的时间，先后分析陕北、西峰等地区的样品，完善试验方法，统一分析评定标准，经过集团公司权威部门认可，形成了整个石油系统遵循的行业标准——《岩石热解录井规范》。

每次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后，张文正会系统总结并形成论文，其中由他主笔的《陆相含油盆地烃源岩生烃能力评价》研究成果获2009年陕西省科学技术二等奖；《鄂尔多斯盆地延长组湖相优质烃源岩与低渗透富油盆地的形成》研究成果获2006年长庆油田公司科技创新二等奖。

扎实的研究和不懈的努力，使他得了不少的奖励。得了奖，一般人都比较高兴。而在张文正看来，一个真正的学者的研究成就最终需要实践来检验，国内外同行也会来评价。同行的心中自有一杆秤，你研究工作的水平高了，学术威望自然会提高，否则，就算得了再多的奖，如果含金量不高，最终都会被淡忘掉，甚至在同行中成为笑柄。

偶然发现震积岩

“在数亿年前的远古时期，鄂尔多斯盆地还是一片望不见边的超大湖泊，由于地壳运动激烈，地震频发，火山不断爆发，热液落入水中给微生物提供营养，地下水矿物质含量高，丰富的营养物质促使湖泊中的微生物持续上万年的勃发，秦岭那时候已经隆起……”这不是电视专题片的讲解词，而是张文正给记者讲述鄂尔多斯盆地油气生成的源头——烃源岩的形成和分布。

在地球生命演化史上，在距今约2.5亿年前的二叠纪末期，地球发生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生物大灭绝事件。而鄂尔多斯盆地三叠纪长7期存在全世界都非常少见的大量优质烃源岩，而烃源岩的形成必然需要大量丰富的有机质，继物种大灭绝事件后，这些有机质从哪里来？背后形成的原因是什么？这都成了张文正深入思考的问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偶然的机会，张文正发现有块石头很特别，石头里的页岩和砂岩在一起混着。看着很奇怪，特别是石头里的有些页岩石头裂开并充填砂子，存在裂缝，还有液化变形砂岩。

出于好奇，他反复琢磨，随时找人交流。得知国内有个叫乔秀夫的学者以前写过这方面的文章，张文正第一时间查找文献，了解到这些岩石就是古地震记录的活化石——震积岩。

经过仔细研究，张文正发现之所以岩石里有软沉积物变形构造的砂岩分布于泥页岩里，是与当年地震活动有关。亿万年前，地壳震动形成局部挤压，混有砂质、火山灰等液化沉积物就会挤入泥页岩中，形成各种变形构造，成为重要的地震活动沉积记录。这些充分说明，在长7期大规模湖泛期，地壳活动非常激烈，也很频繁，震积岩就是重要证据之一。

张文正在单井岩心和露头剖面中均发现了十分发育的震积岩和厚度不等——数米至毫米级的凝灰岩，以及富有机质富莓球状黄铁矿的泥页岩，即富有机质泥页岩与震积岩、凝灰岩共同沉积。查阅大量中外文献资料和岩心精细描述后，张文正证实，当年除了地震频繁，火山活动也很活跃。

就这样，张文正明确了优质烃源岩与震积岩、凝灰岩在时空上的密切关系，佐证了在晚三叠世湖盆快速扩张和优质烃源岩发育阶段，伴随着地震活动与频繁的火山喷发活动等灾变性地质事件。

2005年前后，张文正已经就这个理论在勘探开发研究院作过两次讲座，在全国有机地球化学、全国岩相古地理学术会议上也作过大会报告，并在《西北大学学报（增刊）》上发表相关论文。

丰富陆相生油理论

“由于不可能重现远古时代的地质演化情况，所以从地质认识上，只能通过现有的证据来推测历史，越接近历史，就越说明认识到位。”张文正一门心思钻在他的科研世界里，心无旁骛，越钻越深。

上世纪末，从油气成因不同，国际学术界分为两大学派：一种是认为油气来自有机生物；一种认为来自无机反应。目前，以“有机成因理论”占主流。从生油机理上来说，又分为“海相生油”“陆相生油”两种观点。最初，西方学术界普遍认为，只有海相沉积盆地里才能有丰富的石油。因为石油的生成除了温度、压力和时间以外，还要有大量有机物和良好的沉积层。中外学者通过对中国东部地区的勘察发现，中国东部基本上是陆相沉积盆地。因此，外国专家断言：中国是一个贫油国家。

中国最早提出陆相生油理论，包括河流、沼泽、泥沼及湖相沉积。经过勘探试验和数据分析，中国油气藏普遍形成于陆相沉积。至此，中国成功甩掉了贫油的帽子。

从地质认识上看，鄂尔多斯盆地是典型的陆相沉积盆地。在远古时代，湖泊里的藻类等有机物的尸体腐烂沉积后，经过热演化而转变为有机质，有机质的丰富程度决定了油气资源丰度。那么藻类要生长也需要营养，就像种地需要施肥一样，不断给湖泊供给营养物质，藻类才会勃发，那么这些营养元素从哪里来？

张文正认为，一方面可能是热液带来，地底下冒出热液，里面的矿物质多，就像温泉一样，可以提供多种营养成分；另一方面，火山喷发会带来大量丰富的氮氧化物，容易水解，这些都能提供营养物质。但由于地质活动没法直接重现，从现象来说，火山、热液与藻类勃发具有一定的关系，但有机质富集的具体作用机理是什么？藻类的具体种类有哪些？要笼统认识不难，但说清楚就很难。

地球化学领域是一个需要想法和灵感的世界，而想法和灵感又需要严谨的试验和扎实的数据来做支撑。

张文正和他的科研团队通过反复试验，认为全国最有代表性和典型性的陆相生油，就在广袤的鄂尔多斯盆地。鄂尔多斯盆地中生界含油气系统属于淡水湖泊沉积。虽然储层低孔低渗十分致密，却采出大量且具有工业价值的石油，进一步丰富陆相生油理论。

钉钉子往往不是一锤子就能钉好的，而是要一锤一锤接着敲，才能把钉子钉实钉牢。钉牢一颗再钉下一颗，不断钉下去，必然大有成效——这是科学研究需要的“钉钉子精神”。张文正以“钉钉子精神”，进一步丰富了陆相生油理论，系统论述了鄂尔多斯晚三叠世陆相湖泊优质烃源岩的发育机制和主控因素，总结了火山喷发等地质事件——无机营养盐为触发机制的陆相淡水湖泊优质烃源岩发育模式。

2011年，张文正入围国际能源界权威的Eniaward2012正式候选人，这代表他在陆相生油理论等方面所做出的贡献获得了国际能源界的关注和肯定。

埃尼奖由意大利跨国石油天然气巨头埃尼公司于2007年正式设立，是能源与环境研究领域最权威的奖项之一，旨在表彰能源与环境领域卓越的前沿国际科学研究，被誉为国际能源领域“诺贝尔奖”。

该奖十分注重能源与环境理论以及应用的创新，评奖科学委员会成员来自于斯坦福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剑桥大学、斯图加特大学等全球一流高校，由世界上最先进研究机构的研究人员和科学家组成，其中包括诺贝尔奖得主海罗德·W·科罗托爵士等。

五、“解密烃源岩是我一生中的主要课题。”

“张文正教授37年如一日地坚守在鄂尔多斯盆地，专注于烃源岩的研究。这就是热爱，这就是奉献，这是广大长庆科研人数十年如一日，为国探寻更多优质能源，奉献一生的真实写照和缩影。”——勘探开发研究院院长赵继勇

为“石”痴狂

身在21世纪的我们，如何能对亿万年前的地壳运动和地层化石变化“了如指掌”？这个看起来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却是张文正一生研究的课题。

作为国内地球化学领域知名专家，张文正研究最多的就是外表黑乎乎的石头——烃源岩。正是这些“不会说话的朋友”透露的信息，才能最真实地反映地层深部的秘密。

张文正年复一年地通过各种技术手段挖掘烃源岩的秘密，一直从事对鄂尔多斯盆地远古时代的地壳活动和油气资源生成的研究，并积极将科研成果和科学数据服务于决策，服务于油气资源评价和勘探，强化科研成果的应用转化，为油田大发展献计献策。

烃源岩（sourcerock）通常叫生油岩，即“油源岩、气源岩和油气源岩”，其定义是：富含有机质、大量生成油气与排出油气的岩石。通俗地说：是孕育油气的母体，是一种能够产生或已经产生可移动烃类的岩石。

烃源岩是与烃类有机起源说紧密联系，通常要从“有机质丰度、有机质类型和有机质成熟度”等三个方面的分析来对其作定性定量评价。

对张文正来说，从上世纪90年代就介入烃源岩的研究，烃源岩中的有机质与无机矿物密不可分。2000年左右，他负责烃源岩的评价课题，烃源岩研究需要关注有机-无机相互作用，重视有机质的赋存特征，突破传统的理论禁区，探索烃源岩中有机物质、无机矿物以及有机粘土复合体等对有机质和烃类的赋存、运移和聚集行为的影响，为我国的石油地质理论的发展和油气勘探服务。

世界油气资源是有限的，但认识过程将会跟随时代进步不断深化。随着能源领域的发展，从烃源岩外到烃源岩内的研究，已经成为全球油气开发的重大趋势。

张文正在国内首次提出了针对鄂尔多斯盆地大规模低渗透石油富集的“优质烃源岩主控论”。他提出长7优质烃源岩的排烃率高达70%-80%。按照常规的认识，当时业界认为烃源岩排烃仅能排出来很少一部分，而张文正及他的科研团队通过模拟试验证明，烃源岩不但能提供物质源，还能提供动力，将烃源岩里绝大部分烃排出来，进入致密砂层，从而形成油藏。

简单打个比方，就像肌肉注射一样，随着注射的压力，药液通过注射器注入肌肉组织内，进而缓慢在人体的肌肉组织中扩散。相同的是，在烃源岩的排烃压力下（注射器的压力下），油气藏（药液）在地层（人体肌肉组织中）里缓慢沉积，而压力一旦停止，沉积也就缓慢停止；不同的是，注射器的压力来自人，烃源岩的力量来自岩石内部排烃反应。

更重要的是，随着研究不断深入，张文正和他的研究团队发现，长7不仅仅是生油层，还是储油层，也就是现在所讲的页岩油。2012年下半年已试油的阳平1井和阳平2井等，开发目的层均是长7，试油产量都在100吨以上，高的达130多吨。

“在鄂尔多斯盆地这样的地质构造下，优质烃源岩和低渗透储层就像一对黄金搭档。优质烃源岩像母体一样，生出如此丰富的油气资源；磨刀石一样致密的低渗透储层，是运移存储如此大规模油气资源的最佳环境。”张文正这样解释。

张文正从烃源岩在全盆地的分布范围入手，对盆地中生界的资源有了更清晰全面的认识，资源评价更加科学合理，也坚定了长庆油田稳产5000万吨的信心。

手里有石心里不慌

“做任何事情，你越是怕麻烦，就会变得更麻烦。”张文正认为，对地层的理论认识到位不到位，直接影响以后勘探的效果。

只有对盆地有了科学的整体认识，才不会出现如同没有靶子一样乱打井，而是以研究和认识为基础来科学部署，有的放矢。所以做科学研究必须要脚踏实地，不容许一丁点儿疏忽大意，否则就不得不回过头花更多代价来弥补先前的疏忽。

假设始终先于知识。张文正看来，科学研究总是先假设一种可能，然后再用实验去证明，证明假设是错的情况也很多，即使证明假设是正确的，也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最终还是要在实验和各种线索的多方印证中得出结论。

听似风轻云淡的一个假设过程，在这期间却要通过对成千上万个样品进行检测，要通过数以万计的数据进行分析，数千小时不间断的摸索实验，经历千百次跨越难以想象的困难最后才能得出结论，为油田发展提供科学决策。

从事科研工作基础要扎实，科研既是从生产实际中出发，最终也是要回到生产实际去应用；实际上，理论和实践的关系，实践通过研究，总结出理论的认识，理论再指导实践。

2005年，当时按照国土资源部主导的第三次资源评价，鄂尔多斯盆地石油资源量为73亿吨，气的资源量为4.6万亿立方米。而张文正却认为，这个评价较为保守，油和气的资源类至少要翻一倍。

后来，随着苏里格气田和姬塬油田的勘探开发，最终盆地资源评价认为，盆地石油资源量为125．8亿吨，天然气是15万多亿立方米。国家的院士和专家们后来也认可长庆的评价是对的，这个数字也得到了国土资源部的认可。

细数他的科研、学术成就，每一项都紧贴油气资源评价分析、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根本。不仅对鄂尔多斯盆地油气并举打下资源基础，也为推动中国天然气事业的快速发展做出巨大贡献。

揭开陆相页岩油面纱

有段时间，去张文正办公室的人都觉得他很奇怪，因为堂堂一位教授，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办公桌上不起眼的玻璃瓶子做记录。

原来，这瓶子里装着宝贝——泡在氯仿里的烃源岩小样品。

开始几天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后来慢慢地，质地较轻，呈淡黄色的游离烃先从样品里分离出来，质地较重，呈黑色的吸附烃还在石头里面。

起初，大家也都没当回事。谁能料到，从这个看似简单的试验中延伸出两个试验方案，申报成功一个国家发明专利。

张文正给他的徒弟——杨伟伟和罗丽荣出“难题”：为什么游离烃先出来？如何能让游离烃快速抽提出来？这就是后来被申请为国家专利的——一种泥页岩中游离烃的分离提取方法。

在张文正的指导下，杨伟伟和罗丽荣通过查阅文献、反复修改试验方法最终证明利用二氯甲烷快速分离提取的烃类可作为游离烃，同时页岩油与沥青质互溶试验表明油质组分与沥青质互不相溶，游离烃与吸附烃性质与赋存状态差异显著。就是这样看似简单的事情，中国石油、中国石化、中国石油大学等多个研究院所同时在做，一般用热解与抽提两种办法。通过国际、国内会议交流发现，张文正技术团队所研究的办法更接近实际地质情况，方法快速、准确、简便，易于推广。

这不仅在页岩油研究领域是一个重大突破，而且丰富了石油地质理论，在烃源岩排烃领域也取得了重要进展。

“试验看似简单，但恰恰是张文正爱思考、知识面广，对盆地地质认识足够深入的表现，重要的就是他能想到，而我们想不到。”说到这里，杨伟伟打心底里佩服张文正。

进入21世纪以来，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非常规天然气勘探开发正不断取得重大突破，其中页岩油、页岩气和致密砂岩气一跃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其实早在2000年，张文正和他的科研团队已经关注页岩油、页岩气的信息。

在集团公司科技平台建设项目子课题《湖相页岩油地质综合评价实验技术》中，张文正和他的科研团队通过大量的试验分析与研究，取得了创新成果认识。他建立了泥页岩中游离烃有机溶剂快速分离提取与定量的实验方法，并对长*段油页岩、黑色泥页岩进行了游离烃含量测定，取得了一批实验数据。目前，该项实验技术已授权国家发明专利。

他和他的团队通过试验建立了泥页岩中理论可动烃的三段式热解测试方法，并应用于长*段油页岩、黑色泥页岩的理论可动烃测定，取得了良好的应用效果；通过试验对比，引用石油醚抽提法测定泥页岩中理论可动烃，并通过抽提物与页岩油组成性质的比较，论证了该方法的可行性。将研究建立的实验测试方法应用于长*段油页岩、黑色泥页岩的测试，获得了大量的基础实验数据与资料，为鄂尔多斯盆地页岩层页岩油成藏富集地质条件研究与资源潜力评价提供了科学依据。同年，张文正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鄂尔多斯盆地湖相页岩油富集区评价研究》，编写年度进展报告，在第二届天然气地球科学论坛上作报告。

最终，以氮气与二氧化碳吸附与解吸附研究显示，二氯甲烷/甲醇抽提物在介孔和大孔均有分布，可流动烃主要赋存于介孔中。因此，介孔体积大的油页岩有利于寻找页岩油。针对泥页岩孔隙度不易准确测定的实际情况，研究建立了依据可动烃含量进行长*富有机质页岩孔隙度计算的思路与方法。

张文正认为，作为后备资源，页岩油是长庆油田二次加快发展的资源基础。鄂尔多斯盆地中生界页岩油（气）资源丰富，潜力足，页岩油基本地质特征综合评价已取得较大进展，处于国内领先水平。他认为，鄂尔多斯盆地湖相页岩中可动烃含量高、性质好、质地硬且气体含量高，都是页岩油开采的有利条件。但是也要认识到，盆地长*页岩孔隙度只有1-2%，非常致密，再加上孔径极小，为纳米级，在扫描电镜下都很难观察到。在页岩油基础研究扎实的前提下，长庆油田是否能顺利拿到这些资源，形成有效产量，最后的“临门一脚”还是要靠储层改造和科技进步。

功成名就的张文正，在全国地球化学界声名鹊起，同时也引起了各大科研院所、各大高校的青睐，纷纷向张文正伸出橄榄枝，甚至一些私人“油老板”认为，一个张文正顶得上一个油气富集区块。一些知名科研单位给出重金力邀他转移“阵地”，甚至承诺提供更高的科研发展平台。

但张文正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他深知，他的根就在鄂尔多斯盆地，这里的油和气是他的老朋友，这里的同事也是老搭档，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感情，这里就是他的“战场”。

“从刚参加工作开始，对一些科学问题和技术问题充满好奇，经过一点点研究，等真的搞明白一些问题，自己乐在其中，随着鄂尔多斯盆地资源更有保证，自己更有成就感，也有了继续研究的新动力，这就是我能扎根长庆沉下心搞钻研，服务油田发展建设的初心。”张文正简单总结自己的科研生涯。

六、“静得下心，沉得住气是科研人员的必备素养。”

“‘磨刀石上闹革命’的长庆油田，历经近50年的发展，从最初名不见经传的小油田，成长为如今已连续6年油气当量实现5000万吨的国内第一大油田，离不开一代代严谨求实、执著创新的科研人员，张文正就是其中一个。他甘愿穷其一生与石头较劲，铸一座科研工作者的岩石丰碑。” ——勘探开发研究院党委书记蔺宏斌

一石激起千层浪

2016年，一篇题为《精巧的金藻孢囊化石，在三叠系地层首次发现》的文章，发布在全球顶尖地质类杂志《地质》（Geology）上。该项发现将地质历史时期金藻起源的化石证据往前推进了1亿余年。

众所周知，藻类等动植物的“遗体”腐烂分解形成沉积有机质，在剧烈地壳运动下，经过长时间沉积深埋，在高温高压无氧的环境下便生成了我们所熟知的石油和天然气。

“时间的大幅度，这绝不是仅仅是生物学上的意义，更改写了对油气生成有重要贡献的生物类型演化图，更是为我们油气勘探打开了新的一扇窗。”长期从事石油地质研究的解丽琴如是说。

金藻孢囊化石属于超微化石，最小的仅有头发丝直径的八分之一，孢囊壁不到头发丝直径的四十分之一，化石特征是孢囊壁上仅有的一个小开口，要从几千米地下岩心里找到完整的金藻孢囊化石，难度可想而知。

每次拿到岩心，张文正就把它当成一块宝贝疙瘩，总是先用鞋刷一点点、一遍遍地又是刷又是洗，再反复用不同级别的砂纸细细打磨，最后再用扫描电镜抛光，对岩石新鲜断面、岩石薄片和酸泡样品进行分析研究，哪个程序都少不了，都马虎不得。

基础科学研究绝不会一蹴而就，靠的就是时间的积累，往往要经受了十几年甚至数十年冷板凳的煎熬。张文正和他的研究团队坚持收集、分析和研究，对藻类分类和演化过程不断跟进，终于完成了长7油页岩中两种类型微体化石的鉴定工作，目前新发现金藻孢囊近30种。

在鄂尔多斯盆地（陕甘宁盆地）长达10余年的藻类分类和演化过程，张文正和他的研究团队将这一区域内最早的金藻化石形成由1.1亿年前延伸至2.3亿年前。

“从2亿年前到如今，金藻孢囊化石要在岩心里保存完整非常难，要发现更难，要找到化石特征更是难上加难。”一向用词严谨的张文正发出感叹，连着用了四个“难”。

说起金藻的发现，那是10多年前，张文正跟随勘探开发研究院领导一起去野外取岩心，照例送去做样分析。古生物专业、负责扫描电镜的解丽琴照例按照多种方式仔细做样，却在样品中无意中发现一个黑色有机质颗粒。

感到好奇的解丽琴，抽空请教张文正原因。因为对大家来说，张文正就是“移动图书馆”。古生物专业虽然不是张文正的特长，但他没有简单推辞搪塞，而是第一时间搜集国内外资料，同时，继续有目的地取类似同层系的岩心样品，扩大范围，找寻共性。

当时国内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微体化石专家。经过多年查找，几经周折，张文正终于找到了中科院南京古生物所的一个正在做现代金藻分析的老师，第一时间沟通交流，证明这个化石竟然属于古代金藻类植物。

“金藻化石的新发现，将深化全球油气生成历史的研究，促使鄂尔多斯盆地地质认识再上一个新台阶。我们找寻油气资源的范围将更广，深度将更深。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研究的深入，新的更大的油气藏正等待着我们！”解丽琴说。

点石成“金”

走进张文正的办公室，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办公桌上整齐排列的一个个打磨过的岩心样品。一个个橡皮大小的岩心，被“主人”用数十个牙签粗细的双面胶备注好每层岩心中化石的状态，或完好化石、或化石碎片、或部分化石残渣……粘贴得十分规整，打眼一看就是一张风干了的千层饼，层次分明。

为了精细研究岩心样品中金藻孢囊这个古生物化石，张文正曾委托徒弟多次买回来不同规格的砂纸。砂纸根据颗粒粗细不同，分为不同级别，张文正先尝试用粗砂纸干磨、去掉岩样的表层（约0.5mm），以消除切割过程对岩样表面结构的影响，再用细砂纸将样品的表面磨平，最后让解丽琴用氩离子抛光仪对样品进行抛光，采用Quanta450场发射电子显微镜，观察岩心表面纹理是否被破坏，观测岩石的显微结构、微孔裂隙（缝）的产状、分布与发育特征。以此类推，反复试验，终于琢磨出一套标准化步骤。

“这看似最笨的办法，却是最有效的办法。”正是这种不厌其烦地反复试验，张文正琢磨出一套张氏独创。

在解丽琴的眼里，张文正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对试验的最终效果有明确的方向，而且他会先将岩心里的化石标本收拾得很干净，从不做“甩手掌柜”。面对张文正，她也很有压力，她忍不住给记者“吐槽”：平时做一个普通样品，快的话可能花不到1个小时就做完了，但是张文正的样品，必须用不同的探头和模式拍照片对比验证，常常得花几个小时，拍1千多张照片也是常有的事。

“因为张教授特别认真，他来实验室，经常会提出N个专业问题，如果我不提前摸清吃透，交流起来都费劲。”解丽琴开玩笑地说，“我年轻时候奔着过职称都没现在这么刻苦，白天忙完工作，回家还得抱着张教授给的古生物外文资料继续看，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金藻孢囊化石的发现，表明长*油页岩形成时有大量金藻类生物繁盛，当遭遇环境恶化时，以孢囊的形式来度过危机。因而，金藻孢囊化石的分布记录了环境突变现象。此外，金藻类生物体内含有丰富的油质，推测可能是长*优质烃源岩重要的生物来源之一。

这不仅将是藻类演化研究上的一个新突破，也是对鄂尔多斯盆地油气烃源岩研究的一个重大发现。

爱“得罪人”的“石头”

“结果怎么可能是这样，这些人为了出成果，数据都不认真核实。”一向平易近人，温文尔雅的张文正真的发火了。

这是配合张教授做研究10多年的解丽琴印象中，张文正发的最大的一次火。

当解丽琴把扫描电镜下看到的结果告诉张文正后，她已经意识到有人触碰了张文正的底线。

因为在张文正心里，科学研究来不得半点意气用事、马虎大意，一份高质量的数据报告必须以大量的实验观察、严密的归纳演绎为依据，所以他对数据的严苛程度和试验的严谨程度非一般人所能及。

无独有偶，在研究院的课题评审中，张文正也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这个课题压根没有意义，一点儿新进展都没有，这不是浪费时间嘛！”看到年轻人做的课题有纰漏，他一针见血，随时指出问题；看到数据引用有问题，“上纲上线批斗”，要求说清来龙去脉；发现试验过程不清，参数不精确，他当场发问，有时候让人下不了台。

吴凯说，张文正对科研的要求高，从来不会和稀泥，也很少夸人。如果我们要作汇报，提前看见张文正坐在台下，绝对不敢乱说，否则就会当场被K。

张文正坦言，有好友也劝他，不要这么耿直，其实有些时候婉转一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何必为了工作得罪人。

张文正却不这样认为：基础研究容不得半点马虎，如果数据出了问题，会直接影响油气勘探方向，损失简直不可想象。

地质学家李四光曾说过，科学尊重事实，不能胡乱编造理由来附会一部学说。张文正自嘲地说，在生活中，我咋样都行，典型的好好先生；但在业务上，我确实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不对就不对，绝不能稀里糊涂。

和张文正一起共事30多年的昝川莉坦言，自己到现在都还有点儿怕他。不是因为他脾气臭、架子大，而是性格温和的他，在工作中极其自律、严肃认真。据她回忆，从没见过张文正和哪个同事在工作时间寒暄过，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印象中他和同事们只谈工作，至今也没人敢和他随便开玩笑。

和张文正一起发表过关于金藻孢囊等一系列重大成果的解丽琴也非常赞同，她说：“因为和张文正在工作上接触得较多，其他人都以为私底下我和张文正比较熟，哪知道即使在同一辆公交车上，张文正也不会主动和我打招呼寒暄。即使在实验室，针对金藻孢囊等样品，两人进行1到2个小时的沟通，张文正也不会多说一句和工作无关的话。”

只有石头才能与石头长相厮守。

石之为物，秉性坚贞，表里如一。从接触石头、研究石头、钟爱石头……玩石头的张文正37年以石为伴，以石为友，以石为师，也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石头。风雨洗礼，历经磨难，不改初衷；烈日炎炎，冰雪严寒，不为所动，任凭世人评说，始终泰然自若。

七、“我只希望能将我平生所学全都教给年轻人，希望他们比我做得更好！”

“正是在张文正这样扑下身子搞研究、教徒弟无保留的科研先锋带领下，油田新一代科技工作者耳濡目染，充分继承和发扬老一辈石油人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精神，紧密围绕油田勘探开发技术瓶颈，在科技攻关过程中拿下了一个又一个创新成果，为油田二次加快发展贡献强有力的科技力量。”

——原勘探开发研究院分析试验中心主任、现国家工程实验室管理办公室主任、勘探开发研究院副院长蔺昉晓

薪火相传 继往开来

今年5月12日，在广州召开的第十届亚非石油地球化学与勘探国际会议上，张文正的徒弟——杨伟伟作的口头报告《NewInsightsintoHigh-efficiencyHydrocarbonExpulsionoftheUpperTriassicChang7LacustrineShale，OrdosBasin》《鄂尔多斯盆地中生界长*湖相富有机质页岩强排烃特征新认识》，从100多篇国内外报告中脱颖而出，被评为6个口头报告优秀奖之一。当大家为她送上掌声时，她只说：“其实只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位好老师——张文正。”

她认为，报告能获奖，首先必须有原创性的成果，而这些都是建立在张文正前期做了大量扎实工作的基础上，她只是将这些成果整理归纳，加上新的试验数据和证据，因为自身英语占优势，才能去参加会议交流。

她非常感激张文正：“对于年轻人，参加国际会议还是比较难的。如果没有老师的指导和领导的支持，我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底气去参加。”在张文正的鼓励下，杨伟伟曾给国际有机化学会议（IMOG2017）投了一篇论文，会议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召开，由于受到与会专家的好评与指点，之后被发表到《InternationalJournalofCoarlGeology》《煤地质国际期刊》上，该杂志属于SCI2区，影响因子5.33，一般大于2被认为是该学科领域内较重要的成果。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张文正对后备科研骨干，毫无保留自己的思路，但是也不会直接给答案。他宁愿多花时间，也希望大家都学到正确的科研思路和能力。

“给你两个星期，自己去看资料，查国内外文献，如何研究吸附烃的性质，通过什么样的试验方法可以分析岩石里吸附烃与干酪根、无机矿物之间的关系？”在一次试验中，张文正已经有了整体思路，却给徒弟杨伟伟出了一个“难题”。

接到任务后，杨伟伟十分头疼，但看着张文正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下定决心要努力查阅各种资料，找出答案。走路、吃饭的时候都在思考，即使晚上等孩子睡着后，她继续挤出时间查文献，一点儿都不敢马虎。最后思路逐渐明朗，抓住干酪根和矿物的密度不一样这个关键点，需要配不同比例的重液，通过重液分离的办法，反复试验得到答案。

杨伟伟是中国石油大学（北京）的博士研究生。说起她和鄂尔多斯盆地的渊源，还真不浅。在读博期间，她参加了一次AAPG国际会议，慕名请教那时候已经很有名气的张文正。张文正就像老师一样，从一两个问题延展到相关知识点，对当时正在做博士论文的她帮助很大。毕业后，她面临众多就业选择，本可以去中国科学院、各大研究所、高校，但出于对鄂尔多斯盆地的好奇，也出于对张文正的崇拜，她毅然来到长庆油田。

杨伟伟自认是幸运儿：“幸运的是，从读博期间就开始了解鄂尔多斯盆地，幸运的是，上班以后扎根这个盆地，跟着人生第二位导师张文正继续学习研究这个盆地。”杨伟伟说，当初博士论文是以鄂尔多斯盆地为研究对象，评委专家都非常认可，当时自我感觉对整个盆地的认识还是比较到位的，没想到工作以后，才发现自己才刚刚入门。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很少见中文文章引用率这么高。”陕西科技情报研究院查新员吃惊地说，“张文正论文被引用率最高的一篇就高达500多次。”

前段时间，张文正安排徒弟杨伟伟去陕西科技情报研究院查论文引用率，按照常规的行情，查10篇论文一般也就1000元到2000元，具体费用与查引次数有关。没想到，张教授的10篇论文，单篇论文引用率高达527次，共被引用1502次，查引费用高达万元。

论文的引用率与论文的含金量直接挂钩，表示一个论文一经公开发表，被其他科研院所、高校的研究人员在公开发表的论文中所引用该论文的次数。一般来说，同样水平的论文，英文文章的引用率会高很多。这次张文正查的10篇论文，其中有3篇引用率都在300次以上，凸显了其研究成果的权威性和可靠性。

“他常常告诉我们，写文章不求篇数多，凑文章没有意义。拿到项目，先扎扎实实地做研究，及时跟进，有最新进展后再写文章总结，一举两得。”杨伟伟将师父的教导铭记于心。

在这个一切都讲求快的时代，不乏少数人员急功近利，总想“一口吃成个胖子”。而理论研究不同于其他学科，要取得新进展，往往要经受十几年甚至数十年冷板凳的煎熬。

张文正反复叮嘱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一定要先把基础打牢，踏踏实实，稳扎稳打，不要急于求成。他身体力行，关于金藻的发现，经过十年深入研究，他和研究团队才公布研究成果；关于页岩油和页岩气的研究，他比国内很多人介入得早，其中对烃源岩在排烃过程中油气运移的证据，被国内外顶级专家竖起大拇指。

除了张文正深厚的学术造诣和过人的科研攻关能力，令人最佩服的还有他独具慧眼的科学视角、严谨踏实的科研学风，努力认真的工作态度和良好的学术道德。张文正总说自己的英文不太好，但在日常工作中，他经常在电脑上认真啃英文文献，一边是原文，一边是翻译，有时候甚至打印出来随时翻看。

做事先做人。在张文正看来，一个人能否取得大成绩、具有大作为，人格品德是关键。搞研究更是如此，必须言行一致，甘坐冷板凳，偷奸耍滑肯定是不行的。这是张文正对跟随他做研究的人说得最多的话。对于别人的理论和数据，只要引用了，不管是在公开场合的报告还是公开发表的文章，哪怕在实验室里的交流中，必须说明白出处，这是知识产权保护，也是肯定别人的贡献和付出。

翻开张文正主笔的上百篇论文和著作，在文章中一定会标注清楚引用来源，注明谁做了数据分析，谁提供了审阅帮助，谁给予指导……

甘当垫脚石

选样、取样、洗样、切样……从样品的选择收集，张文正手把手地指导科研人员动手操作，尽最大可能恢复样品在地层的原貌，以便于精细研究。

堂堂一名教授，随时跟着钻井队去山上取样，小心翼翼地包着保鲜膜，把从几千米深处取得的页岩油的样品放在车载冰柜里……这都是他开创的取样先例。每次取岩心采样前，张文正都要结合钻井设计和研究要求，指导现场取心人员制定完备的采样方案计划，避免现场采样取心出现纰漏。

张文正工作时间最长的地方是勘探开发研究院的分析试验中心，这里承担着油田公司探定评价井的密闭取心示踪剂检测和密闭效果评价工作。当时，他将关注点放在如何利用密闭取心工艺获取不受外界流体干扰的地层原始样品上。为此，他经常组织现场取心技术人员与从事储层渗流、油田化学技术人员讨论常规取心与密闭取心工艺对岩心原始状态的影响。对新区研究，要利用重点探井和评价井取岩心，他总是身先士卒带着团队成员取全取准原始烃源岩样品，深化伴生气的地球化学机理研究，提高新区研究的时效性，节约大量人力物力。

就拿打磨岩心样品这件事情来说，张文正经常摆一桌子大大小小不同的样品，分别用袋子标记好，每个样品的缝隙还用标签纸一层层细分到位……其他人想帮忙，却多次被拒绝，张文正坚持自己处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楚知道电镜下岩心样品的具体状态。

他的徒弟、油田二级工程师孔庆芬说，在样品研究前，张文正首先带着大家用鞋刷将成百上千个糊满泥浆的样品一一刷干净，以前在学校可从来没这样干过。她坚信，张文正一定是处女座，典型完美主义者。

在张文正看来，随着鄂尔多斯盆地勘探开发的不断深入，要对盆地取得新的理论认识确实比较难。目前，要取得突破性研究成果，势必要涉足多个学科领域。为此，他非常重视对技术人员的跨专业锻炼培养，经常在研究过程中组织相关专业人员开展联合讨论，促进多学科技术交流，拓展科研人员的技术视野。

“如果我带出的徒弟能站在我的肩膀上，取得更大的理论成果，甚至推翻我的理论，取得新的正确的理论认识，我绝对双手赞成。”他风趣地说，“不过这确实很难！”

“石头”也是个热心肠

正如张文正所言，只要是关于科研的事情，他都非常较真；但他个人对名利却从不上心，不了解他的人甚至会觉得他有点傻。

2006年，他被评为集团公司十大杰出科技工作者，这在当时是科技领域中个人的最高奖项，为表彰优秀科技人才，促进科研事业发展，集团公司给每位获奖人员奖励30万元奖金，将奖金全部授予获奖个人，由个人支配。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

当时西安基地周边房价不到3000元，完全可以买一套房子，或者买一辆性能不错的车。可当时家里还没有买车的张文正，却做了一个让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决定——将绝大部分奖金上交给单位当作科研经费。很多人都笑他傻，可他却认为：这个奖项虽然是颁发给个人，但荣誉却属于团队，没有科研团队的精诚合作，就没有自己的成就。

一个人能走多远，看他与谁同行；一个人能多优秀，看他得到什么人的指点，一个人有多成功，看他与什么人相伴。

外表冰冷的张文正，其实也是个“热心肠”。虽然他将个人荣誉或奖项抛诸脑后，但对实验室的成员，特别是地球化学组每个人的特点都了如指掌，在科研工作中尽力让每个人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特长，在实践中历练，在历练中提升,目前好几个组员都已在同行中做到顶尖。

老搭档解丽琴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因为与张文正多次合作研究大型课题，她的电镜水平同时也得到大幅度提升，在圈内已经小有名气，近年来先后有多家知名大学和科研院所前来长庆油田“挖”人。

“如果没有和张教授这么多年的合作，我也不会成长得这么快，得到这么多的认可，大学同学聚会上，即使许久没联系的老师同学都早已听说我们在金藻方面的重大发现。”解丽琴笑着感叹。

孔庆芬感慨道，别看他平时对地球化学组的年轻人高标准严要求，但是每逢谁家有困难，他总是第一时间伸出援助之手。由于科研工作费脑耗神，为了活跃工作氛围，缓解工作压力，张文正每年自掏腰包2000元，作为科室团队建设活动经费，给团队员工提供交流互动的机会，提升团队凝聚力和战斗力。

毕业于南京大学地球化学专业的吴凯，自参加工作后就跟着张文正学习研究。在他眼中，张文正绝对是妥妥的实力碾压，三句话不离本行，特别爱思考。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在专业领域，他就是权威。在张文正引导大家开展头脑风暴的时候，吴凯自我调侃道：“不敢轻易插嘴，不然就暴露了自己。”当然，他也坦言，和高手过招，自己的“武力值”也在不断提升。

张文正在生活中朴素、谦逊、淡泊名利，他的外套穿了很多年都不肯扔，生活很节俭，但只要涉及科学研究，他从不含糊，即使很多的试验费用本来是单位可以报销的，他都选择自费。

他为人低调，见到领导总是躲着走，从来不愿意刻意表现个人能力。

难得的是，只要有公开发言的机会，他总是将年轻人推到舞台最前面。只要有重要课题，他总是争取各种机会给年轻人压担子，给他们提供施展才华的舞台。

由于视野开阔，工作思路超前，他特别注重跨专业，跨领域开展研究工作，注重对年轻人的实践锻炼与培养，着力发挥他们的专业优势，提高他们在科研中的成就感。如果他个人有新的想法和发现，会主动把科研团队骨干叫到办公室一起讨论，毫不保留自己的金点子。

张文正认为，科技工作者之间要多交流，同行之间的对话，同业者之间的思想碰撞，能开阔创新的思路，从思想的火花中感知发展的方向。有了巨大势能的积累、释放，才有厚积薄发，实现科技突破和进步。

在他的悉心指导与牵线搭桥下，科研团队成员多次参与了各种国内外学术交流大会，包括国际有机地球化学学术会议（IMOG）、亚非石油地球化学与勘探国际会议（AAAPG）、全国有机地球化学学术会议、中国石油地质年会等，多次获得“青年优秀论文奖”“科技论坛一等奖”“优秀英文口头报告”等荣誉称号。

回顾37年的科研经历，张文正总结说，最庆幸的是，我和我的研究团队有机会见证并参与了国内第一大油气田的成长壮大，想做的研究基本都做了，数据详实、试验扎实，得出的理论和认识经得住历史的检验。

慢火烹茶，终得茶香。他认为，科研走不了捷径，有的人一年就能出好几篇论文，年年都有好几项大奖，其实是经不起细究的。

八、“既要会工作，更要会生活。”

“真正的科研人员绝非仅仅闷在实验室埋头搞科研。张文正不仅擅长搞科研，更是一个顾家会生活的人，即使玩，都能玩出不一般的水平。”和张文正共事30多年的昝川莉由衷感叹，“他是我们周围为数不多的能将家庭和工作平衡得如此完美的人。”

妻子眼中的合格丈夫

“在我眼中，他算得上一个合格丈夫。这辈子遇到他，我很幸运。他为人正直、性格温和，不但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做得很优秀，而且对家庭非常负责任，对我体贴，对孩子宽容。”张文正的夫人田凤琴这样评价丈夫。

都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张文正的夫人田凤琴就是这么一个好女人，两人自结婚至今，走过了30年的风风雨雨。

虽然当孩子刚出生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他工作繁忙经常不在身边；当家人病危，他出差在外不能守在病床前；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有时间陪夫人好好逛街休闲……但，她选择了理解。

据她回忆，因为工作关系，张文正最忙的时候，一年中起码有一半时间都在外地出差，陪伴家人的时间非常少。但只要在家，不管多累，他从来不会在沙发上“葛优躺”，看到家务抢着干，最喜欢钻在厨房里给家人改善伙食。

最让她刻骨铭心的事情发生在1989年。张文正恰好在北京出差，返回的交通车也不好坐。在庆阳独自带孩子的她白天还要上班，再加上不到两岁的儿子身体弱，三天两头生病，后来只能喊娘家妈从兰州赶来帮忙。没想到，恰巧独自在家中的父亲，因肠梗阻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发电报让家人速回医院。那时候交通不便，田凤琴只能四处托人将母亲送到西峰飞机场，从西峰连夜坐飞机奔赴兰州医院，母亲刚走，田凤琴和儿子都双双病倒，身边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真是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去。”田凤琴至今还记忆犹新，“那时候没有电话，想联系都联系不上张文正。”万幸，后来因抢救及时，她父亲手术成功。

因为工作原因，虽然很多时候都不能陪在家人身边，但张文正在不工作时，就把全部时间给了家人，尽己所能补偿对他们的亏欠。

在家中，张文正是掌勺的大厨，厨房就是他的战场。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汉子，拉条子、蒸馒头、红烧鱼、回锅肉……样样拿手。每逢周末，即使雷打不动去实验室加班，但他总能按时端出几个像样的硬菜。

他对夫人的关爱也是一点一滴，只要他在外面吃到有特色又可口的饭菜，一定会打包一份带给妻子；出差外地，也会惦记着给夫人买一份礼物；即使夫人已退休，张文正依然会抽空做饭。

最让田凤琴头疼的事，也和他爱做饭有关。每次他在做饭的时候经常脑子里还想着科研的事，锅三天两头就被烧糊。“一口锃亮锃亮的好锅，用不了几天就又变成黑锅底，锅底烧透好几个，我都习以为常了。”田凤琴担心地说，“锅可以换新的，可他这样三心二意地做饭实在太危险。”因此，她总是反复叮嘱张文正，不许独自一个人在家里做饭，即使用了定时器也不行。

在她眼中，张文正脾气好，最大特点是天生不会撒谎。即使家里遇到一些事，有时候需要善意的谎言，张文正宁愿不开口，也不会说一句假话。哪怕只让他简单回应一个“嗯”去附和，他也做不到。看似古板的张文正在家里偶尔也会讲个冷笑话，让夫人乐一乐，他也喜欢钓鱼，闲暇时间总喜欢和夫人一起去河边钓鱼。

与有些人上班时间趁机摸鱼不同，张文正非常自律，8小时内全神贯注集中在工作上，8小时外的业余时间，心思也很难从工作上彻底抽离。即使在家里看电视，张文正的手里也总拿张纸写写划划。

从当年在窑洞里做实验开始，张文正白天按时去办公室上班，晚饭后又按时去窑洞去观察实验进度，直至实验室搬到西安，他依然每天晚上要去实验室，这已经成了他多年改不掉的习惯。即使现在，他也会抽出双休日的一天呆在实验室，只不过比平时上班时间去得晚一些。田凤琴忍不住打趣他：“一天不见实验室，你就想得慌。”

和他一起共事30多年的老同事昝川莉印象深刻的是，当初长庆油田总部刚从庆阳搬到西安时，每逢周末，为了不影响工作，张文正总是提前去菜市场采购好肉、菜等食材，早早到实验室开始他一天的实验工作。时间长了，只要看到实验室楼下有个车筐放得满满当当的自行车，大家就知道张文正又来单位加班了。

“都一把年纪了，我总劝他不要太拼了，不指望他能干多大事，也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平平淡淡过好正常日子就行。”田凤琴笑着说：“但也很理解，这毕竟是他的兴趣爱好，挡也挡不住。因为他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爱好，我们总要支持他。”

儿子眼中的“温和爸爸”

张文正的儿子是一枚另类“学霸”，在他眼中，父亲一直很温和。

他儿子开窍早，记忆力强，观察仔细，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心。

早在幼儿园时，他儿子就跟着磁带边学边玩，不知不觉地自学了拼音和英语。令张文正印象最深得是，上中班的儿子，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将一本半指头厚的英语入门书倒背如流，虽然一页就一句话。上大班的时候，孩子母亲一天就给孩子教3个字，让试着组词造句，张文正认为孩子应该先学会玩，但看见孩子不排斥也就没继续反对，就这样，孩子在上小学之前已经会读报纸。

上学之后，“小学霸”并不受老师待见，由于上课不认真听讲，一度被安排在讲台旁边的特殊位置坐；由于不按时完成作业，班主任接二连三地给家长告状，甚至曾经全校都没有老师愿意教他。

孩子母亲田凤琴气得跳脚，尽量避免去学校接孩子，一见老师，回来就忍不住给孩子一顿揍。在儿子小的时候，张文正没少为这事和夫人红脸，他从来不大声训斥孩子，更别说动手教训，他主张顺其自然。一旦遇到问题，得先问清原因，再慢慢和孩子讲道理，引导孩子做出正确的事情。

吴凯的丈母娘曾是张文正儿子的老师。吴凯听说：张文正儿子小时候因为知识掌握得多，不做作业不听课，老师打电话来告状，没想到，张文正却怼老师：“既然孩子都已经会了，完全可以少布置些重复性作业。”

当然，他认为，完成作业是学生的责任，既然老师布置了，就必须写，这能培养孩子的责任心。只不过他认为，现在孩子在学习上花费的时间普遍过多，真的没有必要。

兴趣是第一任老师。在学习中，他一直注重引导孩子的兴趣，以身作则，所以孩子能保持浓厚的学习兴趣。他主张，孩子一定要保持优质的品格和良好的习惯，保持浓厚的兴趣，自由发展。他认为，只要孩子能保持兴趣，发自内心肯学，就一定能学好。

在儿子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学校离得远，早上6:30就要赶着去坐车，张文正总是提前起来给孩子做好早饭，为孩子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这里说的早饭，绝不是常规简单的早点，而是用心变着花样地正餐，肉夹馍、面条、红烧肉……特别是高考那年，为了让儿子精力充沛好好复习，张文正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按照荤素搭配的原则，给儿子做好爱心早餐。心细如发，他儿子喜欢吃面条，为了拿取方便，他会把买好的面条，提前按照一碗一碗的量在冰箱里冻好。

他儿子从高中起开始奋发努力，课间十分钟都舍不得浪费，争分夺秒做题，从入学时的普通班级一举考入北京大学。在父亲的影响下，孩子的专业也选择化学。

提起儿子，张文正说，因为当初工作忙，自己都没有时间管孩子。不过，一个大的原则就是，人生的路要靠孩子自己走，父母不应横加干涉。

张文正告诫家长，关于孩子教育，一定要把握好度。有些家长总拿自家孩子与别人家孩子比，持续不断地给孩子施压，一开始压力还可以变成动力，但时间一长，把孩子逼烦了，孩子就皮了，就像弹簧扯直后就很难再反弹回来一个道理。

有生活情趣的“石头”

在常人眼中，搞科研的人，基本都是头脑发达，埋头只顾研究，不爱运动的人，张文正却颠覆了大家对科研人员的刻板印象。他认为，科研人员工作更注重效率，而不是一味地埋头钻在实验室，成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张文正的业余爱好很多，而且水平都上乘，特别是桥牌。碰到科研难题，即使走路、吃饭，他都无法克制地思考科研问题，而桥牌恰好可以作为换换脑子的运动。他在桥牌桌上，总能保持冷静思考，凭着超强记忆力和缜密的逻辑性，牌技深得大家佩服。

桥牌是一项竞技性很强的智力运动，这项立于百种牌系金字塔尖的智力运动，考验牌手逻辑推理、分析以及与队友的默契程度等多重能力，受到中外名人精英的垂爱。

平时工作忙碌，张文正和几个牌友便利用晚饭后的闲暇开打，因为桥牌是以多少副牌而不是以时间长短论输赢的。一般就是四个人打牌，也有人旁观。他的老搭档宋刚，回忆跟张文正打桥牌点点滴滴，让他始终记忆犹新。“他是能人，干啥啥行，既会工作也会生活。以前跟着张文正跑野外，白天爬坡找露头，取岩心，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忍饥挨饿到晚上，一通吃喝后，盘腿上床就开始打桥牌。”

在打桥牌中，有的牌友当场翻脸，为输赢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而张文正一如既往温和沉稳。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提前根据对方的出牌风格和弱点制定战术。他说，“打桥牌是为了放松，算概率谁都可能有失误，互相指责埋怨就没有意思了。”由于良好的心理素质和高超的水平，作为非专业团队，他们首次参加油田公司桥牌比赛就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代表长庆参加甘肃省第四届全运会，取得了甲级联赛非专业组第四名。

而现在，乒乓球已经是他科研以外的主要爱好。刚开始打乒乓球是因为他有肩周炎，严重时胳膊很难抬起来。每到工休时间，他就打半个小时乒乓球。没想到，因为长期坚持练习，打球水平直线上升，从爱好发展成特长，目前勘探开发研究院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科研工作本身也比较繁琐，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和办公室，如果不打球，我一般一天很难会高效率地坚持工作8小时。”

除了乒乓球，羽毛球、游泳，他都擅长；象棋、围棋这些需要动脑子的活动，他都在行。

路遥说：“只有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人才有可能成就某种事业。”这也是张文正扎根油田，奉献青春和智慧的真实写照。

张文正先后荣获第四届侯德封地球化学奖、孙越崎科技教育基金“优秀青年科技奖”、集团公司首批跨世纪学术技术带头人和“先进科技工作者”，长庆油田公司“杰出科技人才”等称号；入围国际能源界“诺贝尔奖”的Eniaward2012正式候选人（埃尼奖），被聘任为有机地球化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学术与顾问委员会委员和特低渗透油气田勘探开发先导试验基地知名技术专家。

今年“五一”前夕，油田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付锁堂等公司领导为5位劳模代表赠送画像，其中就有59岁的张文正。这正是对他数十年如一日埋头搞科研，推动油田发展建设的一种肯定。他说：“这个画像拿到手里沉甸甸的，既是一份荣耀，也是一份责任，更是一份动力。我将继续与科研团队一起沉下心，努力攻关，不断创新，为油田二次加快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时光荏苒，跨过59岁的门槛，张文正即将60岁。60岁，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意味着可以放下工作的压力、困扰，静享生活的美好。而对张文正来说，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研究的规划还是一样接着一样，倒是看得更透，愈发地恬静、豁达。

如今的张文正非常喜欢苏轼这首《观潮》，“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讲的是没去之前，总想着庐山的迷蒙烟雨与浙江钱塘大潮如何的美丽壮阔，令人神往，待到身临其境，感受过庐山烟雨浙江钱塘大潮后，却也直观简单，恍然就是庐山的烟雨钱塘江的大潮。

张文正觉得这正是他37年石油科研工作的真实写照，一生只钻研一件事，惟有初心不可抛，初见科研倍觉高大、艰难，惟有初心不改，勇毅笃行，一切还是原来的本真模样。

记者感言：

刚接到张文正的采写任务时，对于一个科研“门外汉”，说实话，我当时压力非常大。但让我没有想到，最先设身处地体谅我难处的竟然是被采访对象——张文正。当我第一次打电话和他约采访时间时，他用一口浙江普通话提前“高能预警”：采访我不容易，以前采访我的人都知道，难度会非常大。隔行如隔山，首先要了解我做的事情就很难，再加上我不擅长表达，难度就更大了。

我紧紧握着电话，感动地直想哭。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非常低调。出于对晚辈工作的支持，接受了我的采访，当时的原话是：就我本人来讲，我不太愿意接受采访，但如果真的能对年轻人有一点点用的话，那我全力配合。

采访之前，看了很多关于张教授的材料，也初步了解到张教授的性格腼腆，口音稍重，话极少，不善与人交流。但当我见到他本人时，完全颠覆了之前对科研人员的刻板印象。

他，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学霸”，谈到他个人生活及奖项方面，他总是蔫声不语，笑而不答；但话题一旦引到他的科研工作中，便滔滔不绝、侃侃而谈，耐心细致地讲解，整个采访过程俨然变成了他的主场。好几次采访，都超过4小时。对于记者提出的疑问，他会反复解释，举例子、看图纸、打手势，尽可能用浅显易懂的语言将高精尖的科研理论阐释得更接地气。

他谦逊谨慎，当谈到他所做的工作时，他总会反复强调，科研工作是集体的结晶，千万不要夸大我个人的成绩。一定要实事求是，多宣传参与课题的其他人，他们都默默无闻、实实在在地做了贡献。

他自得其乐，常年埋头在复杂的数据和晦涩的公式中，钻研一堆黑乎乎的，各种品类的石头，探秘磨刀石的秘密，在专业领域不断发散思维，持续努力耕耘，获得常人难以得到的持久乐趣，这不是世俗评价体系所能衡量的。

他风趣幽默，在他看来，搞科研靠的是脑子，不能仅仅靠下笨功夫，以时间换成果。他打比方，就像你们记者写稿子，如果没有思路，无论趴在电脑前多少小时又有什么用！在他看来，对于一些独到的见解，“想到”和“想不到”差距很大，其实地质认识、地球化学、勘探开发等大多数知识点是有内在联系的，科研人员要学会把相关知识点串成一条线、织成一个面，就能理解掌握，灵活运用。

他心怀大局，对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观点，他坚决反对，他说，如果我带出的徒弟能站在我的肩膀上，取得更大的理论成果，甚至推翻我的理论，取得新的正确的理论认识，我绝对双手赞成。在他看来，科学研究绝不仅仅是冰冷的解剖分析、刻板的数据建模，而是在浩繁的科学知识体系中凝结着对国家、民族乃至全人类的责任担当。

油田要发展，勘探是龙头。而高质量的勘探开发离不开扎实的基础研究，基础研究是整个生产流程和科学体系的源头，是所有技术问题的总机关。近50年以来，正是许许多多像张文正这样的油田科研工作者，数十年如一日孜孜以求，坐得了冷板凳，经得起百般考验，长庆油田才能取得如今令人瞩目的成绩。

张文正，是众多长庆油田科研工作者的代表，虽然即将退休，但我们相信，他身上那种忠诚奉献、精益求精、踏实钻研等科研精神将指引着新一代科研人，继续为油田二次加快发展出谋划策，为国家找寻更多优质能源再做新贡献。

别人眼中的张文正

与张文正共事近30年，目前是勘探开发研究院分析试验中心党支部书记李剑锋说：张文正之所以能在地球化学领域取得这么多新的认识，主要靠的是一股钻劲儿和骨子里带的认真劲。查阅国内外资料，自制仪器做试验，与同行进行思想碰撞……他对工作非常较真、执着，如果人云亦云的话，即使再好的条件和环境，也干不出啥名堂，更不可能形成新的发现和新的认识。

张文正的徒弟杨伟伟说：他反复叮嘱我们要踏踏实实把基础数据做扎实，因为搞科研就是要严谨细致、实事求是，基础工作扎实才能出创新成果。科学研究也是一通百通，一旦这方面取得新进展，在别的方面就有可能也会有突破。

与张文正一起研究金藻化石的解丽琴说：张文正的工作和人品都是杠杠滴，不管是工作精神，工作态度还是工作方法，他认真钻研、务实创新、勤奋严谨，有真正的学者风范，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张文正的同事王小琳说：张教授视野开阔，工作思路超前，根据油气勘探开发实际，跨专业、跨领域开展研究工作，同时也注重对年轻人的跨专业锻炼培养，着力发挥各自的专业优势，促进多学科技术交流，拓展科研人员的技术视野。

张文正的徒弟吴凯说：他总是反复强调，做学问一定要脚踏实地，不能瞎编乱造，不能跟风，每一个实验数据都要追本溯源，每一个研究结论都要论据充分，切不可夸大其词。搞科学研究最重要的是实验数据准确真实，宁可少出彩，也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张文正的夫人田凤琴说：他为人正直、性格温和，不但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做得很优秀，而且对家庭非常负责任，对家人关心体贴，对孩子理解包容。这辈子遇到他，我很幸运，也很知足。

本期图片由徐志武 金华 王凯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