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屋及乌

中文系 黄敏

      在我们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是有点抗拒的东西,还一点点去了解它的不同，用足够的耐心去一点点收纳进自己的人生，并且感受到不同的欢愉的时候,我想那是因为我们学会了尊重,懂得了爱护，爱屋及乌。

      署假的时候，我没有直接从学校回贵州老家，而是辗转去了湖南玩了十几天。这是我第一次去湖南，我终于去了湖南，那个从奶奶嘴里说了很多很多遍的湖南。小姑姑来火车站接我，我们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

      我开始还觉得生疏，有些别扭和难受，但是血缘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晚上的时候我就已经熟练地给做晚饭的她打下手了，一起摘菜、洗菜、涮碗，饭后一起沿着那条路，傍着那条河一起散步。走到天黑了,夕阳掉下去了,虫鸣声愈渐高涨了才回家。

      第二天一早小姑姑就起床洗衣服，做早饭。我也醒了，天气有些炎热,洗漱完就和姑姑在院了前晒衣服，早上没有吃完的粥不好浪费，就倒在屋后池塘里给鱼吃。

在那儿的日子， 我最大的兴致就是去看稻田和池塘，看暗绿的莲叶肩并肩地挤挤挨挨，偶有朵粉白的莲花娇羞又不失风雅亭亭地立着，还有好些莲蓬充满了莲子谦虚地弯下了腰。听鱼儿浮上水面的时候冒出波嗒波嗒的声响。

      我在小姑姑家住了好几天，又换了去二姑姑家住。

      天气太热了,我们就待在屋里说话,从姑姑们小时候说到爸爸小时候，又说到我们小时候.说起爷爷奶奶。那些话，好像说多久都不会说完。我想当爱一个人的时候，应该就会记住那些别人看来毫不起眼的点滴，那些最细微的东西很多年过去了还是能让人觉得快乐。依旧笑盈盈地说很多遍。

二姑姑比爸爸和姑姑们大很多，所以在我看来，她很多时候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奶奶的影子,她们的眉限、性情,有时候连着急生气的时候嘴角撇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一天我和堂妹散步回来，就远远地听到她在楼上唱山歌，我们进屋了, 她还在用微信唱着,并且时不时抽空和我们说话。她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的唱歌神情，又让我突然想起奶奶来。

      我说的山歌，其实是云南和贵州两个省的特产,属于民歌的一种，不过云南山歌更出名些。他们运用了包装，还把这一文化丰富了些,从开始的一人独唱、二人对唱、到很多人大合唱，有时候还来点左脚( jio)舞什么的。后来还给丰富了剧情.我至今还记得,什么“老司机带带我”、“花心婆娘爱帅哥”,还有一个叫荷花的女孩被婆婆虐待的。讲的是两人相爱走到一起，婆婆看不惯儿媳妇，从中作梗，不小心使得儿媳妇命丧黄泉，儿媳不甘又变成菩萨的模样来惩罚婆婆,等等。唱腔用白话，唱完了又会在后面加个后缀或者重复，有时候调还会转几个弯。

      我们那儿离云南特别近，只中间隔了一条大河。那时就会有云南人星期天赶场的时候拿那些刻好的碟片去卖。一开始比较少，剧情也简单,大家就聚在一起看,传着看。后来出了四个甚至六个光碟的大制作，剧情也变得跌宕起伏了,大家就考虑自己备几套喜欢的，尤其是家里的老人们最热衷这些。而且喜欢重复地看。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讨厌这些，甚至羡慕那些唱老司机带带我，跳左脚舞的姐姐们有好看的裙子，而且她们声音清丽活泼，使人看了饶有趣味。

      后来为了适应大众，有的剧情逐渐变得艳俗,有的用词有些不堪人耳。那时候处于青春期的我们开始鄙夷，厌恶这些山歌。有时候老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总放这些,还在看动画片的我们被迫终止,奶奶就连哄带骗地叫我们去玩儿，我们不肯也放了，这时候就只好捂住耳朵一哄而散地逃出门去。

      一逃就是很多年。

      我上了初高中,再回家的时候，还是那些光碟，不过它们的厚度见长。但是偶尔听到的时候，放的还是那些最初时候她们热爱的，但是她们放的次数少了。

      这时候的我对它没了之前的那种深恶痛绝了,倒是怀有一种好奇、审视的态度对它。也想要了解奶奶听的时候的感想,我就东问西问,结果奶奶的反应太可爱了，一本正经地替剧情里的人断案。那时候起，她的反应在我看来比剧情有意思的多。

      除了喜欢听，奶奶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热衷唱山歌，但是她唱的和我听到的云南山歌不太一样，那是属于我们本地的一种，这种山歌，主要表达美好的祝愿，还有对异性的倾慕。

      我还记得那时候，爸妈出远门去了,就剩我们姐弟和爷爷奶奶在家。有一天夜里，只剩我和奶奶在家,她准备淹一坛嫩姜,我和她冲洗生姜的时候，她在那儿小声地哼唱那些歌,我看她面色快活，就鼓励她大声地唱，还拿出爸爸留的小灵通手机给她录了下来,她开始放开嗓子唱了,忘词了还小声嘀咕“咳咳,这儿没唱好。哎呦，我记不得词了……”后来我再回放给她听的时候，我乐得哈哈大笑,她也乐得前仰后合。

我至今记得她神采奕奕，边侧耳听自己歌声,边回头和我讨论错处,兴致盎然地检测自己的判断，告诉这儿不行，一会儿可以再录一遍。我虽然都听不懂，但还是连连点头，又给她录了一遍，最后她嗓子喑哑，但是兴高采烈地去睡了。她简直快活得像个小孩子。

      看到她这么快乐,我也开心不已，那些山歌就都美妙起来了，我甚至想唱一句:“山歌好比春江永哎～”。我希望她可以一直很快乐。当然在天堂里,也希望她不要忘了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