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那盏关不上的灯
值班室那盏关不上的灯
仲夏傍晚的天空很是奇特,昏黄的太阳还在,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远处的居民楼中,零星亮起了几户灯火,想起来假期见习时每每深夜接处警,我鼻子不由得一酸,思绪便回到了见习值班的第一天。
那天我一早就开始跟着冉叔出警了,并学着在网上制作卷宗、去医院做法医鉴定、到现场指认拍照……
凌晨一点三十六分,闫张村因拉沙纠纷村民打架。
赶到现场后,冉叔扣下了拉沙车司机的车钥匙和驾驶证,连同闹事者带回到所里。
凌晨三点,我将问好的笔录拿回办公室,瞥见冉叔弓着驼背的腰在翻阅着卷宗,他身旁桌子上摆着泡好的泡面,塑料叉子焉了般的耷拉着。
凌晨五点半,我刚入浅眠,又被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唤醒。模糊中看到警情群中发出蔬菜贸易区求助的信息,冉叔一个人独自下楼,我环顾寝室几个劳累一整天的前辈都还在睡梦中,便也穿上警服下了楼。冉叔回头看到我说:“小邱,咋还没休息咧。”我知道接警值班室还得留人,便跟着冉叔赶往现场。一个梳着飞机头,穿着白衬衫,高个子男人指着一位大妈嚷嚷个不停:“警官,你来得正好,她的三轮车停在了行车道区,我给她开了罚单,她不愿意。我看蔬菜贸易区她以后是别想来了。”一车满载着红辣椒的破三轮旁,一位大妈低着头,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她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眼里泪花不停地打转,对我们说道:“有人招手要买辣椒,我妈妈的三轮车就从路北边骑过来,没有停在行车道,他就是存心想要钱为难我们”。“谁看到了?有人帮你作证吗?”男子凶巴巴的环顾四周,其他人全都避开了目光。
冉叔果断带走了白衬衣回去问话。到所里后,白衬衣仍吊儿郎当无所畏惧,冉叔便派我去找证人作证。我心想着旁观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但令我吃惊的是,目击者都一口同声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大妈的女儿也不见了。我耷拉着头,回到所里,看见白衬衣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再把当时的情况讲述一下。”冉叔平静地说,“在场的证人我们已经问过情况了。你抓紧时间坦白,撒谎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把他叫过来,我看看是哪路神仙。”白衬衣翘着二郎腿得瑟道。
“你这人咋这样啊,敢做不敢当是吧?”我气红了脸正要和他争辩,冉叔却打断我,对他说:“你再好好想想当时的情况。”便掏出手机走了出去。
白衬衣依旧张扬跋扈的坐在沙发上,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叮铃铃~叮铃铃~”这时候白衬衣电话响了,我模糊听到电话里有人在喊着什么,男子的脸色突然霎变。
“是,是,我错了,经理。我会好好改正……”男子诺诺怯怯的说到。当冉叔再走进来的时候,白衬衣低着头走近他身旁说:“警官,是我狗眼看人低,求您别让经理开除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可就指望每月千把多块养活一家子呢。”
“那你再把情况如实叙述一遍”,冉叔依旧是一脸平静。
“我这个月任务量完成不够,就想着多开几张罚单,看见那位大妈从路口经过,就……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警官。”
十点钟,当再次接警路过蔬菜市场,我看到白衬衣一脸正经的站在卖菜大妈旁指挥着交通。我耐不住性子的问冉叔,他当时出门做了什么,冉叔笑眯眯的对我说:“学生,对付这种人,你得动脑子。”原来,冉叔联系了蔬菜区市场部经理,查实了男子情况。经理一个电话打过去,说再不合法出罚单立马换人。
我霎时对冉叔一脸敬仰、膜拜。冉叔接着说:“在社会上,人心没你在学校课本中学的那么简单。咱们执法者得多动动脑子,对撒谎的人一定要想办法戳到他的痛点。这时候你多学点,到学校里成长才快。”
我猛地晃过神儿,驾车看到一路依稀亮起的灯火,仿佛又看到了在办公室灯光下,弓着驼背的腰在翻阅卷宗的冉叔,为了千家灯火办着一件件正事儿。
大学生记者 邱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