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年岁在文字中起舞


  余光中先生曾说过,夜是读书人的宠儿,而一步步走向夜,去追寻宁静,便组成了我成长的年岁。
  小时候啊,一直在想,我要长大,要长大,从最初渴求年岁的成长,慢慢地变成了心的成长,机缘巧合,我遇见了文字。于是,在今夜,我欲翻开我成长中点点滴滴,去察寻一些过往,正当我刚刚打开思绪之时,那尘封的记忆,泯然向我奔袭而来,携洪潮之冽,夹江风之势,我的躯体被霎时间吞没。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小时候的我在路上边走边读,读着这些整齐的文字,寻着字里行间的韵脚。可当时年纪小,读不懂这些简简单单的字组成的情绪,其中的深意更是难解,可仍然对这个刚刚能触碰到边界的文字艺术,充满向往,于是,华美的文字便邀我一起起舞,和我一起发掘,那抹掩于岁月中的斑斓。
  我追逐着唐诗的韵脚,流连于盛唐的砖瓦楼宇,烟雨锦绣,我踏着开元贞观的长歌,朗声唱遍百家诗篇,一曲首颔颈尾,一篇起承转合,我从江南唱到大漠,唱南国的朝露,唱北国的霜雪。‘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这是风华,是盛唐一弯明月下的千里雍容。‘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这是气魄,满溢盛唐之魂,百战金甲,誓斩楼兰,谁阻我唐王将士!
  正当丰腴的唐诗带我穿行在唐代的繁华时,我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一缕宋词的清辉,倏然,宋词将我的手轻轻拉去,我顾不得唐诗留我,便同婀娜的宋词北望飞鸿,只见她倚着朱红色雕花栏杆,手持纸扇轻摇,呓语般唱道: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跳脱了唐韵的五言七律,宋词的长短句更加恣意了文字的美。不同于盛唐的繁华,宋词更加精琢,却又恣意着明朗,恣意着哀怨,我唱着白衣卿相的念去去,咀嚼着易安居士的字字愁,附和着点绛唇的金粉浮华,剪切着木兰花的婉转回响,词词曲曲尽展宋韵婀娜,而我只得远远观望她,时而摆动舞者般的腰肢,时而端坐于清风,眉间绽开的一簇芳蕊,似留恋世间的浮华,指尖洒下的婀娜,似舞者在婆娑鸣动,我视她如莲,素尘不染,如玉,温润尔雅,如佳人,清朗俊美,如长风,一生追寻。字字珠玑的长短句啊,你可知,你是我从懵懂中走来时,所遇见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抹美,无过去,无来者。
  而我继续沿着心的方向前行,逐渐触碰到了生命这个字眼,我才知道原来无论诗,无论词,都是生命的表现形式,于是我开始追索这世间的唯一真理,从书中走过江南海北,读六月的聒噪,读九月的挣扎与期盼,读十二月白雪茫茫天地一色。我途径一滩芦苇荡,渔人撑船放歌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曲听罢,自负的我对这素白的词曲正想投去轻蔑一瞥时,猛地一惊,才察觉到,这淡淡的词,这浅浅的曲,不正是生命吗,不勾勒妩媚,不渲染浮华,用这点点滴滴可触碰到的欢愉快乐来组成生命,似是用一阵风压住人生轻浮,用堤岸的春柳抚揾人心骄躁,如江风入夜,如春雨润物,一切都是轻轻的,静静的。
  原来,我一直追索的生命,是一湾静默不语的水。水面是星辰雾月儿女情,水中是诗词歌赋元散曲,文字与现实交织并存。我从现实中走来,踏着水面的碧波浩淼,拿起竹蒿,撑船摇曳着一轮夕阳,驶向上古时人们就梦到的星月传说。入夜,我悬在那一湾宁静的水上,捧起屈子的九歌,正疑惑岸旁竹子上何来斑斑点点,忽而一回头,才发觉,舜君别时,湘夫人的泪痕,亦是如此的,陆离斑驳。
  青灯竹茶,夜深了,我伏案而眠,梦里依稀是江河日月,依然是山川湖海,丝雨从暗暗天幕上落下,这一夜啊,我从幼年的好奇,随文字沿走至今,夜,给我成长的思想,给我成长的宁静,夜把从古至今的文字读给我听,我听见了雨声,听见了蛙鸣,听见雨滴在起舞,听见夜自吟自唱,是啊,万物美好,我心未改,只是,你的美,愈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