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摘抄本

“我想要你,永远当一个磊落而自由的人…”停笔,抬眸,放下手中稍显破旧的本子,它的封皮是股股白云覆盖着的原野——那是我从高中用到现在的摘抄本,里面还有我并不喜欢但不得不抄写的论证事例。天气略阴,没有特别着急要办的事,没有迫切期待的人或事,心情平静,这样的氛围最适合将人推入回忆。所以,我想起了曾有过数面之缘的,妈妈的摘抄本。
第一次遇见妈妈的摘抄本,是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没有什么朋友,一放假就宅在家里,我的闲暇爱好之一就是“在家探险”,就是像考古学家一样地“工作”。我会翻遍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很有意思的是,每次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给我表姐写的决裂书,零星的几页日记等等。而那一次的重大发现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本子,上面布满了灰尘。实际上,这个本子摸起来手感并不好,坑坑洼洼的,它的外面是插入式的书封,书封的封面和本子一模一样,是旧日历式的美女写真,与淡紫色的背景莫名的契合,隐隐中还有一丝淡雅的感觉。我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抽出本子,打开第一页,看见了“摘抄本”和妈妈的名字,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妈妈的摘抄本。
这个摘抄本只用了三分之二,每一页都有圆珠笔的香味。或许是在岁月的沉淀中已经失去了刺鼻的感觉,我闻着竟然觉得很舒服。然而,很难以启齿的是,那个时候的我根本看不懂妈妈“潦草”的字迹,我不知道妈妈上面写了什么,因此就算我翻遍每一页去寻找那像是我摘抄本上的那些青春明媚而忧伤的句子时,并不可得。我无比渴望通过这个本子遇见年轻时的妈妈,我想看看那时候的妈妈是不是像老照片里一样,穿着白色长裙,扎着马尾,笑得明媚耀眼,是不是妈妈也曾是个追梦少女,文艺青年。在那本子上,我只是依稀看见很多很长的名字,我猜想那是什么外国名著上的句子。
我从来没有问过妈妈,所以一直不知道答案,后来那个本子被我划归己用。记忆中那时的我抄了好多鸡汤式的文字,还有我无数次想象的原创玛丽苏文的男女主简介,甚至还有小学毕业时同学的留言。我不确定妈妈是否知道这个本子在我手里,但我知道她从来没为这个本子说过话。
因为那时的不懂,所以我再也没能懂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行为加速了它的老去,后来我上了初中,有了自己的新的摘抄本,这个本子又被我重新的遗弃在角落里。印象最深的一次再见,是我初中毕业卖废品的时候,我看到妈妈拿起这个本子,她问我要不要这个本子,然而,我并不记得我有没有冲上前去,说:“我要我要,这个不卖”,我知道的是,我过往的那些收藏里没有这个本子。
我不知道这个本子对于我的意义是什么,是一个新奇的玩意还是同学面前炫耀的资本?还是如今回忆起来成为我逐渐淡去的年少记忆中最亮眼的紫色回忆?还是那个本子里我没有见过的最可爱的妈妈。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妈,有好多事可以做呢,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兴趣爱好做呢,不然千篇一律的生活多无聊啊?”
“妈妈已经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那样有激情了,生活就这样了,你们才要把握住机会呀,好好学习。”妈妈看着我,语气很温柔,但她没有笑。
“可是我看到过你的摘抄本,我知道原来妈妈年轻的时候也一样有理想,有追求,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到现在都抛弃了呢?”我的语气略显急切,不知为何隐隐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并不记得后面妈妈说了什么,大抵是重复上面的话语。另一边,爸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没有说话。
……
我懂得的很多,但释怀的很少。现在的我,无比想念那抹紫色,也想念那个我没见过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