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海边来。灿金色的沙滩连绵不绝望不到头,湛蓝的海水和天空仿佛连接在一起没有间隙,这些都是不存在的。沙滩的颜色没有那么张扬,它更像大多数人的皮肤,朴实无华平平淡淡,阳光照耀时,觉得明亮,光线被遮蔽后,像平凡的人平常的肤色一样单纯的古铜色;近岸的海水是无色黯淡偏灰,一阵一阵不停地堆叠,皱了也很快就舒展无痕;寂静的天空则有着常年清澈的颜色。不变的还有那来自彼岸无法被搁浅,经久不息撺掇在城市之间的腥咸海风。
那里阳光丰沛,天朗气清,釉质饱满的光线总是在清晨时分便透过窗户打搅了我的睡眠。不像这里,一阵一阵的秋雨,淫雨霏霏,时时续续,有时雨好不容易停歇了,也不见阳光,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仿佛涂抹了一层厚重的水泥,空气之间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颦蹙感。偶尔在教室里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阳光,眯了眯眼,抬起头,连续一周的阴霾终于散去,久违的阳光拨开云朵,倾洒在学校的每个角落。想起了家。
小学毕业那年,假期比以往整整提前了一个月,稚嫩单纯的我们完全没想过就要分开离别,只知道考完试了可以无忧虑,肆无忌惮地尽情玩耍。每个阳光泛滥的午后,整个人慵懒地趴在温热的竹席上昏昏欲睡,头顶的吊扇嗡嗡晃动,一圈圈地划开闷热,叩叩叩的一阵敲门声,那四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前,每次都是他们,我见到他们时一身的懒散瞬间烟消云散,不顾老妈“天气热,别在太阳底下走”的劝说,穿上鞋子就和他们一起消失在楼道间。那时的天空是彻底纯粹的蓝色,像清水里的一滴蓝墨水,千丝万缕的蓝在头顶张狂地渲染,没有一丝云彩,我们就这样顶着阳光迎着海风在居民楼之间玩闹瞎跑一起闯。我们喜欢找那种在两栋居民楼之间的铁皮水箱,一伙人玩一个叫做“就殿”的游戏,扁乌鸦扁白石头剪刀布各种的方法直到挑选出来抓人者,那人准是满脸嫌弃一幅幽怨的神情,不情愿地面对着铁皮水箱开始倒数一百声,当听到倒数声音响起,我们其他几人就拔腿就跑,仅仅几秒就只剩他和铁皮水箱,四周一片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两栋楼之间。我按耐着等他远离,可每次都太急迫,没等他走远便冲了出来,声响太大一下子就被发现了,他也立刻往回冲,我的出其不意立马失效,变成了我们之间的赛跑比赛,我还是慢了被抓了,靠在墙边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飞扬的尘土也很快落下,宣告着我败北被俘。之后其他的伙伴有的赢有的和我一样被抓,我最先“死”,便成了下一局的抓人者...炙热的阳光下,我们肆无忌惮地奔跑着,全身湿透可能下一秒就将融化...跑累的我们,就喘着粗气来到小学门口的小店买一块钱廉价的冰饮料,大口大口喝,看着对面小学漆白墙面上水痕蹉跎的线条,汗水也如雨痕滑下,落到嘴里:咸!
快高考之前,每周末逃离学校回家,背着书包,踩着落日的余晖,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穿行着,在白日将近的城市暮色之中回到家里,打开明亮的灯光做题,草稿纸上布满了凌乱的公式,黑色的线条死气沉沉地瘫倒在卷子上,平凡地度过一周又一周。这段期间,每次到家老爸老妈都会给我炖各种各样的汤品补充营养,鱼汤、牛肉汤、排骨汤、猪肚汤...每周换一样,我那时候还傻不拉几的抵触不喝偏偏说要喝菜汤,到这里之后完全都喝不到了。有的东西摆在你面前你却不懂得珍惜,直到见不到喝不着了才开始怀念它的味道是什么。
九月初的时候,我突然嘴刁说想要吃烧肉粽,可能是因为我要离家走了,老妈也没有和我争一波,就去买料来准备包粽子。我看着她从中午开始煮粽叶,炒米,炒肉炒香菇海蛎…只包过几次的她,裹叶子的手法没那么娴熟,一整个下午忙忙碌碌,没怎么休息把米包完,包了三十多个。当一串清香诱人的肉粽从高压锅里提出来的时候,我口水差点就流了出来。好不容易等它退热了,我赶紧剥了一个大快朵颐,黏柔的糯米在唇齿间推拉揉捏,粽叶的清香在舌尖流转。到离家之前我至少解决了一半的粽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次老妈炒的米有点淡,但在我的心里,它足够咸!
从海边来到中原,一路看过了千山和万水,日照还有风吹。一个多月的精彩生活挺充实但也比不过海边小城无所事事的慵懒时光。还是家里最好。我知道,你也很想念。
我想家了!想那咸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