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无法忘却的缅怀
——怀念王路滨同志
2012年的6月15日,校报创刊号顺利付梓。岁月如梭,时光荏苒,2017年的6月15日,我们的校报迎来它的五周岁生日。但是,当初和我们一同创办校报的王路滨同志,却再也不能看到这一天,因为他已经于2016年5月30日早上6点30分去世了。庾信曾说:“唯有山阳笛,凄余思旧篇。”而这,大概是我此时此刻的心境吧。
记得七年前,我刚到宣传部工作的时候,王路滨同志是我们部门的领导。后来,又听说他是高干子弟,心里多了点敬畏。没有想到他一点架子也没有,还没有过几天,我就跟着大家一起喊他王处(他曾经担任过福建政法管理干部学院的学生处处长)了。那时候,我对新的环境很陌生,性格内向又不擅交际,在整个行政楼里,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去教工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别的部门的同事,想打招呼都不知该怎么称呼,只好尴尬的笑笑。只有王处看出了我的窘迫,每次都悄悄指点我,某位同志叫什么名字,在什么部门。虽然只是很小的事情,但是我至今都很感激王处的细心和关照。
王处有一颗长者的心,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年轻人,愿意和年轻人打交道,也喜欢和年轻人交朋友。装修好的大办公室,他让给我们,自己用小的差的;好的家具好的电脑,让给我们,自己用破的旧的。以前教工食堂的饭菜不好吃,王处就经常带我们去外面吃点好吃的改善生活。到了买单的时候,王处总是抢着付钱,我们都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王处却说:“谁规定了一定要下属请领导吃饭?我做老大哥的自己掏钱请你们年轻人吃个午饭,工作餐,有什么大不了的。”像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一样,王处也喜欢唠叨,吃饭的时候会对我们讲过去的事情:“我当年在某某地方插队的时候……”开始我们听着觉得新鲜有趣,后来听多了就烦了,再后来就会开玩笑说:“知道啦,知道啦,那时候很苦,饭都吃不饱!"王处一点也没生气,下一次吃饭,还会继续忆苦思甜。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我们是多么的希望王处能活过来,再听他这样唠叨啊!
王处性格豁达,平生爱酒,颇有点阮籍刘伶的影子。喝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常常就是最便宜的二锅头,几块钱一瓶。因为爱喝酒,又爽快,别人来敬酒都是酒到杯干,有时候会喝得大醉,难免被大家议论几句。但我觉得,人都多少有点爱好。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爱喝酒,这恰恰是王处的真性情的流露吧。
王处身上,最值得敬重的品性就是厚道和念旧。学校创办校报的时候,一切从零开始,没有规章可以遵循,也没有材料可以参考,就我和王处一老一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从头开始摸索。有了疏忽挨批了,王处就把责任揽过去扛起来;有了好的创意被表扬了,王处就说是我们的见解;对别的部门的工作,王处也是多补台不拆台,总说能多帮别人点就帮别人一些,不要计较。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王处平时不吃水果,那次出差去三明回程的时候,王处特意花了不少钱,买了满满两大箱的进口水果,包了个大红包,跑了几十里的山路,去看望一个在乡下的朋友。这个老同志曾经和他一起在乡下插队过,下岗后又病着,经济情况不是太好。王处一直安慰他,临走时还觉得过意不去,又把身上剩下的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留下来给了他的家人。我看着非常感动,也很尊敬王处这种念旧的品性。我觉得一个人是否值得敬重,并不是看他给你多少好处,而是看他的品性。在这凉薄的人世间,见多了世人的跟红顶白,见多了“富则易妻贵则易交”,有几个人像王处这样,自己当了领导,还记挂着几十年前的穷朋友呢?
王处对朋友和下属很大方,对自己却非常小气。“公家”这个词对我们这些80后来说,有点儿遥远和陌生,但王处生前对我们说的最多的词就是“公家”,最怕的事情就是花钱。记得那时候条件比较差,王处把好的家具都让给我们,自己办公室里就一张旧桌子,一个板凳,仅有的一个旧木橱用来当做资料柜,旧得褪了漆不说,连玻璃也破了好几块。别的部门来办事的同志们看了都笑,私下对我说:“小林,你们领导的办公室也太寒酸了,你们也不想想办法!”我婉转的对王处说:“您这橱子的年纪怕是比我大。”王处说:“搞不好是比你大,我刚工作的时候就跟着我的!”我只好说:“都破成这样了,连玻璃也没有,钉子都露出来了,整个都歪了,向学校申请换一个吧!”王处说:“不要不要,还能用,我反正是快要退休的人了,浪费公家的钱做什么。”他就自己找了几张牛皮纸,按照尺寸裁了,糊在破了的柜子上。之后,其他部门陆续淘汰了些破旧家具,王处就四处“淘宝”,他办公室里那张坏了条腿的茶几,少了一块板的旧沙发,缠了麻绳才结实的旧藤椅,都是这样淘来的。这支“三国四方”的家具部队,他一直用到退休返聘,到现在还在他的办公室里。
后来,我们的旧办公电脑陆续更新换代了,只有王处自己的那一台旧电脑他坚决不肯换,他说:“我年纪大了,只会上上校园网,要那么好的电脑做什么,不要浪费公家的钱,不要买我的,买几台新的你们年轻人有的用,就可以了!”那台老掉牙的电脑一直用到某一日电源坏了无法开机了,才退出现役。王处怕花公家的钱,对我说:“你去和资产处的同志商量一下,申请买个最便宜的,几百块钱的就行。”我说:“现在的电脑有几百块钱的吗,再说怎么招标呢?”王处还是怕花钱,又不放心的叮嘱我们说:“反正能便宜点就尽量便宜点,公家没什么钱。”部门搞卫生的时候翻出来一些学校合并前的旧公文稿纸,由于年代久远都发黄霉变了,我们都准备扔了,王处舍不得,又捡回来自己留着照用不误,正面写完了背面接着写。开会的时候,别人都用着新的会议记录本,只有王处一直都用着那个老旧的塑料皮笔记本;我们让他换一个,他不肯,说还可以用就不要浪费。记得有一次去学术报告厅开会,散会后王处看到电灯还开着,就走上去想要关掉,可是一时又找不到开关,就喊我们帮忙找。旁边的学生看着都笑,我们都觉得有点尴尬,王处却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白天开什么路灯,不浪费吗?公家的水电费就不是钱吗?”身教重于言传,至今,部里的同志们白天看到走廊路灯亮着都会自觉关闭,办公用纸都坚持双面使用,尽量不浪费每一张纸。
王处舍不得花公家的钱,也不愿意麻烦别人。记得有一次,教育厅通知派人去开会,因为王处前一天发烧生病,大家商量要不要让后勤部门派个车。王处一听就打断了我们,说:“我自己坐公交车去,55路车方便的很,不直达就走几步,最多转车就是了,派什么车,浪费公家的油钱。”印象中,这是王处唯一一次拉下脸。他很严肃的对我们说:“以后要记住,咱们不要用公家的车,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我们都记住了王处的教导,从那以后部里的同志们外出办事再也没有申请派过车。到了王处病重的时候,支部的同志去看他,王处没有对组织和单位说一句自己的困难,却挣扎着起来,交了最后一次党费。这也是王处一生中,最后一次交党费。王处生前,从未对我们唱过什么高调说过什么漂亮话,可直到去世,他都还一直记得一个老党员的本分!
在王处的追悼会上,看着他的遗像,我难过的流下了眼泪。我也是知青的孩子,王处就像是我的父辈,他们这一代人活得太苦、太难、太累、太不容易了!他们成长的时候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求学的时候赶上上山下乡,成家的时候赶上计划生育,立业的时候赶上下岗再就业,孩子读书赶上大学收费;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抱怨,再苦再难再累都是自己扛起来,一步一个血印的咬着牙拼命往前走!他们几经雪欺霜冻,好不容易到了晚年可以歇一口气,赶上了盛世却骤然凋谢!我哭王处,我哭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好人就没有好报!我哭王处,我哭病魔的无情,如果没有这可恶的疾病,哪怕按照人均寿命计算,王处至少还可以活十几年!我哭王处,我哭他们一辈子的兢兢业业,我哭他们一辈子的克勤克俭,我哭他们插队时的背井离乡, 我也哭他们年轻时候攒下的五劳七伤!我哭王处,我也哭这些年来身边那些过早离去的同志们,我哭他们这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崛起干尽了脏活累活的一代人,我哭他们这些迟开而早谢的人!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人间世事无常,现实总是常常显露出它不尽如人意又面目狰狞的一面。死者长已矣,作为生者,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活着,为爱自己的人活着,为欣赏自己的人活着,为自己爱的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为自己活着。我们对逝者最好的怀念,就是代替他充实地去活,活在他不能经历的每一秒,经历他所不再经历的世间,做好他所来不及做的事。王处现在去世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王处生前和我们一起创办的校报,继续认认真真的办下去,而且要精益求精,办得更好!
我想,这才是我们对王路滨同志最好、也是最深远的怀念!
(宣传部 林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