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 布 情 思
当下,你如果想买几尺农家土布,从涧西丹尼斯,到西工王府井,再到老城的大街小巷,恐怕很难寻觅。然而,我家至今还存放着好几匹老土布。土布,为什么还要冠以“老”?其一,是放的时间长。我家的土布全部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伴在乡下务农时,“昼出耘田夜绩麻”,在煤油灯下纺出来织出来的;不同的不是“绩麻”,而是纺棉。其二,是使用的工具老。全部是用最古老的手摇纺花车和脚蹬织布机摇出来蹬出来的。其三,工艺老。比如,初纺出来的线很瓤,是不能直接用来织布的,需要用白面汤浆一浆,以增加线的硬度和韧性;又比如,要织带颜色的格子布,须先买来煮红、煮黑、煮兰等各种颜料,分别倒入铁锅中,然后加水烧火,给白线煮成各种颜色。
平心而论,老土布的质地与“洋布”,以及今天的各种“料子”比,不能同日而语,是地地道道的“落后产能”。但是,老伴却情有独钟,倍加珍惜。你说处理掉算了,省的压箱占柜的,她哭鼻子抹眼泪,一百个不同意。细想想,也难怪,那一尺尺一寸寸的老土布上,浸染着她的心血汗水,浸染着她的梦想愿望,浸染着她对亲人、对故乡的无限眷恋和挚爱!就纺线来说,白天在生产队里干活,只有放在夜间;为了节省灯油,甚至把纺车搬到月亮地儿纺线。冬日的夜晚,滴水成冰,血肉之躯,真难想象!家里地里,老伴从未闲着;有一次,老伴棉田农药中毒,等女儿把我从城里叫回,她已被生产队的拖拉机送到公社卫生院。住院半月余,捡回一条命。
“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老伴用心用意裁缝成一件件一套套的或单或棉,穿在亲人身上,暖在她的心田;她辛勤劳作,无怨无悔。
那年,儿子到国外读书,老伴拿出红格子老土布,连三赶四缝了一条床单,想让儿子带上,并宣传了一大堆土布床单的优越性,什么皮实呀,冬天铺上暖和呀,等等。也许,这就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真实生活吧!
如今,我们老俩均已进入耋耄之年,然而,每每看见老土布,仍然心潮澎湃,继而想起何其芳老先生的诗:“青青的棵子,雪绒绒的花,新娶的媳妇摘棉花,摘一把,揪一下,她回过头来看看他。”我和老伴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相视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