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夜晚,皓月当空,清风徐来,除了浩瀚的星海,还望得见远处几户人家的灯火。满山的蟋蟀在交流,白日里深沉的山此刻被月光照得活泼了起来。拿一把凉椅坐在院子中央,就好像在听一出交响乐,道不清是激昂还是缓慢。这样慢节奏的时光,这样静谧的院子,身旁坐着渐渐打起鼾来的爷爷。爷爷的脸上尽是白色的胡渣,嘴角是上扬着的,他安静地闭着眼睛,白色发丝之间还倔强的生着些许黑发,单手枕着头躺在凉椅上。那时的我并不算活泼,不管走到哪里,只是静静地坐在爷爷身边,长大了才知道这是所谓安全感。
到县城里读初中时,只有每个月放月假才能回家。每次出门要去学校的时候,就只见爷爷静静地坐在门口抽着旱烟,奶奶操心地帮我收拾这收拾那。坐车走的时候爷爷也只是默默地望着我,不言语。我每次跟他道别后从不回头,怕看见他孤独的背影,或者是与我从未读懂的眼神相撞。有次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爷爷裤脚一高一低地挽着,依旧坐在家门口,手里的旱烟燃尽,卷出一圈一圈的白烟。
我的家乡是很美的望云山,除了绿水青山,还有弯弯绕绕的公路,因为想省下几十块坐车的钱,每次回家都要经历一次爬山。有次从学校回家得有些晚了,爬山的途中天渐渐暗了下来,可我从来不是胆小的人,这条路也是我走了无数遍的,本打算一个人大胆地走上去,只听见转角处有急促的脚步声,过了不久我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爷爷穿着一件褪了色的外套,他矫健的步伐让我感觉他比平时年轻了几分。不知怎的,我眼眶就湿润了,因为爷爷走下山来接我了。爷爷没有怪我回家晚害得他和奶奶担心,只是轻松地问我从县城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感动、心酸、愧疚在我心中交杂着,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来。在我百感交集之际,路上遇见熟人骑着摩托车经过,爷爷叫我先搭上别人的“顺风车”回家,自己却慢慢从半山腰走上来。爷爷从不轻易表达爱,但在他出现在转角那一刻,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突然成长了,我细细回想,从小到大爷爷一直保护着我,从未让我受到过一点伤害,把家里所有最好的都留着等我回来,走访亲友总是记得给我带糖果和饼干,直到我成年了这个习惯一直都没有改变。夏日的夜晚我们一起坐在院子的凉椅上,所有口口声声我爱你都抵不过这样无声的陪伴。
爷爷是我的人生导师,从他的身上我学到许多宝贵的品格。他是一个朴实的农民,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化,他从不沾染半分浮华,这也真真实实引导着我要踏踏实实做人,不论世界怎样变化,都坚持本心。他从不多言,总是用行动说话;他做了40年的村书记,乡亲们遇上困难他都毫不犹豫地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忙解决;他对子女晚辈的批评和褒奖都恰到好处;我从没见爷爷追求过任何物质上的东西,反而总是把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借给别人。自己却从来都过着粗茶淡饭、节衣缩食的生活。他为人处世的灵活与高超,不追求安逸,吃苦耐劳,永远为身边人着想……这些精神都感染着我,这样一个榜样就在我的身边,每当我遇见困难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爷爷的种种行为就出现在我的脑海,我要向爷爷看齐。
苍天弄人,前不久,爷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从学校飞奔回家的那一天晚上,夜里很凉很凉,我看见爷爷安静的躺在床上,爷爷的脸上尽是白色的胡渣,嘴角是上扬着的,他安静的闭着眼睛,白色发丝之间还倔强的生着些许黑发,却没有了从前的鼾声,连一丝呼吸也没有。不论我怎么呼唤,爷爷再也不会答应一声了,屋前的鸟一瞬间都不歌唱,大厅里的钟像是知道爷爷走了,永远的停在了某个时刻。爷爷在悲怆的唢呐声中,永远的埋葬在了黄土之下。
“今夜明月人望尽,不知秋思落谁家。”中秋之际,古人总爱咏月思乡,因为月是同一个月,然而光的柔情四散,泪已潮湿在他乡。月的那一边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亲人啊!带着爷爷对我的期盼,带着爷爷对我的教导,去完成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