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红红的爆竹到处飞，飞到青山下，飞入百姓家。一眼望去，二十几张圆桌摆得整整齐齐，大老汉拍桌吹牛，小孩子哇哇大叫，好不热闹。几个好菜一上，劝酒声此起彼伏，顿时盖住人们谈天论地的嘈杂。老骨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大鱼大肉心怦怦跳。

老骨头是养老院里的老人，估摸着上了六十。听说他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外出打工了。老骨头身体还行，大病没有，小病倒是不断。没人照料，两个孩子只好把他送到了养老院。不过传闻他两个孩子送他到养老院还有一个原因。老骨头三十几岁的时候跟老婆吵架，气得他老婆喝农药，死了。两个孩子当时才七、八岁，看着娘死，心里有疙瘩不愿意养他。

说起养老院，挺好，不贵，还有人陪着聊天，解解乏——就是饭菜差了点。每餐只有一个菜，一个礼拜四餐五花肉。除了这四餐，每餐都是一个素菜。不是逢年过节，别想喝口好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老人们一起吃饭。今天你儿子提两块肉来，明天他女儿送点钱。大家一起吃饭，总归丰富些。

可是老骨头的两个孩子只有过年才会回来，没有一个老人喜欢他。但根本的原因，是他吃饭只吃喜欢的菜。一盘丝瓜或是茄子，他一动口就吃一大半，其他人根本吃不着。慢慢地老人们吃饭也就不叫他了，他一赌气，不在养老院吃了。

老骨头把他的全部积蓄算了算，不多，还有两千块。天天吃好的，也能吃两个多月。老骨头准备把一千五都花在吃上，剩下五百备用。在老人们复杂的鄙夷下，老骨头好吃好喝近两个月。

两个月后，老骨头可不敢再花钱了，可是他的嘴却养叼了。一想到以后不能再好吃好喝，老骨头就生闷气，佝偻着背往外走。出了养老院没走多远，碰巧有家人做喜事。老骨头不自觉走近。

红烧排骨、羊肉火锅、酸菜鱼、小炒肉，这些菜看着嘴馋。老骨头定在那，疯狂地转动头颅，扫视桌上的一盘盘菜。不知道过了多久，客人都散了。他终于缓过神来，看着桌上没吃完的菜，萌生了一个想法。他走过去，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空纸箱子。正准备将菜装进箱子时，老骨头尴尬地看向收拾碗筷的帮手。帮手注意到这个奇怪的老头，又见老头指指桌上的菜，指指纸箱，便点了点头，继续忙去了。

老骨头发现了一个好办法，高兴得不得了。他不想再吃养老院里的饭菜，也受够了那些老人。老骨头开始到外面乱逛，可是天下虽太平，却没有那么多喜事。

老骨头走啊走，终于看到熟悉的场景。鲜红的爆竹撕裂、呐喊，老骨头走近，周围早已被一片浓浓的白烟笼罩。老骨头钻进人群中，抬起头，只见门口的对联从红色慢慢变成白色。原来这是丧事。

白烟散尽，八个壮汉抬着棺材走出，他们要去对面的山上。友邻们搀扶着没有力气哭下去的或是全身的力气都花在哭上的亲人们，跟着八个大汉走向山上。老骨头看到人们渐渐走远，便走向桌上的贡品，拿起碗里的腊肉，犹豫了一会又放下。

他心想，这贡品我是拿还是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