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波情缘
人生许多时候是在时间的指针上绕行,也许是因为对某些事物或情感难以割舍。于我而言,对电波有一些别样的情愫,也见证了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伟大成果。
70年代末,农村广播是每家每户都拥有的电器设备。一根底线插入墙根地里,朝播暮歇,一天三场,收听率最高的是天气预报。音响效果差了,“滋滋啦啦”作响,浇点水,即刻好了,妇孺皆知。年幼无知,以讹传讹,不知从哪儿听说:“对着广播吼,播音员可以听到。”每当村干部张老四播通知,赶忙搬凳子立在上面,仰起头,等通知快结束时,大声吼:“张老四!再讲一遍!”张老四果然又讲了一遍。我洋洋自得,乐此不疲。现代通讯工具互动性强,正是满足人类不断增长的交流欲望。
小学时,中午吃饭时间特别长,摇着饭碗上文明家,听《小喇叭》,特别亲切、对胃口。偶尔故事无趣,会怀疑自己尚未达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欣赏水平。假期经常上姑妈家玩。有个帅气、腼腆的小伙子,负责村里广播的,对我表姐有意思,却束手无策,就拼命讨好我,陪我玩乐,带我去广播站。对着眼前这铮亮、蜂窝状气孔的话筒,心想:只要打开,我所讲的每一句话全村人都可以听见。不禁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神圣、紧张。对小伙子如此高大上的职业立马肃然起敬。当然,他终没有得逞。舍本逐末、舍近求远,敢于对全村广播,却不敢对喜爱的人独自表白,勇气欠佳。
刘兰芳开讲的评书《岳飞传》、《杨家将》,老少皆宜,每天吃过晚饭就上邻居家追剧———邻居家有台木箱状的大收音机。对忠良英雄的崇拜、奸臣昏君的愤恨,形成了我最初的人生观。不久爷爷家也有了台盒子状的收音机。夏天,门口谷场晒稻子,蝉鸣日烈,坐在林荫处,听着《杨家将》,赶走偶尔来偷食的鸡鸭。这是我最乐意的农活———轻松惬意。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职业理想是当个门卫,衣着干净、听着收音机,悠然自在、开门关门、万事大吉。
1990冬,在徐舍中学奋力攻读备战高考,教室外寒风凛冽,教室内热火朝天,海湾战争蓄势待发。宿舍里不知谁带来了个袖珍收音机,每天晚上熄灯后屏气凝神听着各路记者报道和专家点评。有室友断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不久将在中东点燃”。投笔从戎、挽救天下苍生之心未必有,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之意弥漫在沉寂的黑夜中。似乎只有此时,高考方是件遥远或不存在的事情。
1993年,复旦大学的蒋昌建、姜丰们舌战狮城,躺在苏铁师2号楼的520,老朱的收录机是宿舍的中心。听着他们慷慨激昂、口吐莲花,感受着他们咄咄逼人、见缝插针,敬佩过瘾的同时,也见证了自己的愚钝:思维和听力不在同一频率,明显跟不上节奏。不久,校园内刮起一阵辩论风。当初的最佳辩手,如今是《最强大脑》的主持人,岁月没饶过当初那个清新凌厉的翩翩美少年,当然,作为他当年的粉丝,我也没饶过岁月。岁月是贼,你到底偷走了人世间多少东西?嗯,耳边似乎又响起:“对方辩手请不要偷换概念”。
大学期间曾向电台投过两次稿,有幸都播出了。一次是苏州台播出的《白鹿原》中田小娥的人物评论,另一次是东方台播出的1994年第十五届世界杯前的一则足球评论。东方台中午播出的体育栏目在校内听众甚多,着实小得意了一番。
近年来,随着汽车工业、互联网的高速发展,电台大有风生水起东山再起之势。听电台似乎成了开车的必选动作。因为工作的关系,地方频道有几个主持人比较熟悉,也是微信圈好友,听着他们或严肃或调侃或犀利的主持风格和话语,都倍感自豪和亲切。当然,也享受在双休日做饭时,用智能手机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王冠红人馆》,尤其是《乔布斯传》、《职场穿越红楼》。
近年来养成了一个羞于提及的习惯:经常伴随着电波沉睡。据说,这是年老的征兆。时光荏苒,岁月悠悠,电波越来越清晰、丰富、多彩,用此装点即将到来的平淡老年生活,似乎同样能开出青春、绚丽、自然的花朵。
苔米花开,未必学牡丹。人生除了鸿鹄志,也当有燕雀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