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耀艺术旅程的生命之光
——追忆胡悌麟先生
2013年学校启动了对胡悌麟先生艺术成就的收集、整理及研究工作,成立工作组。作为前期工作的具体执行者之一,我得以结识先生,并在之后的几年间,与先生由陌生到熟悉,由对一位师长的尊敬到走入先生的精神世界,日益感知和熟悉着先生的思想涵养和艺术境界。相比较于和先生一起工作几十年的各位前辈和老师来说,我与先生相识的时间不长,但幸运的是先生在晚年能对我们敞开心扉,毫无保留地将一生的艺术求索和心路历程逐一讲述,让我们能够走近先生,读懂先生。如今先生离世,与先生在工作中、生活中的合作与交往,很多情景都成为不能忘却的记忆。
刚刚开始接触先生时,他已经罹患帕金森症多年,身体消瘦,行动不便,已无法再进行艺术创作,但在谈及专业问题时丝毫没有病者之态。他头脑清晰、思维敏捷,说话声音不高但语言表述准确,几十年前的往事回忆起来宛如昨日。先生在吉林省美术界影响力大、名望高,对于我们后辈来说是知名艺术家,因此工作初期与先生交流时还很拘谨,但先生始终和蔼可亲,总是提前准备好要讲述的内容,每周二早上在家里等着我们。对于一位身体饱受病痛折磨的老人来说,这些资料的准备要耗费比常人多很多的体力和精力,但先生每周都认真准备,有的还要写成文字。我们能够感受到,先生对艺术的挚爱和对创作的渴望并没有因身体的病症而有丝毫的减弱,这种精神上对艺术自由的向往与身体上的不便形成了的巨大反差,这种反差给先生内心所带来的痛苦,有时是无法掩饰的,也令看到这一切的我们都为之叹惋。
随着访谈工作的深入,我们看到了一位有着最简单的物质生活却有着最丰富精神追求的长者。在先生南湖新村朴素的家中,他谈及最多的总是艺术,是他对艺术的种种思考和设想,在谈到这些问题时,他总是眼光发亮,我们知道那是他的心念。2014年的暑假,在净月画室,先生给我们展示了自己几乎全部的油画作品和精心保存了大半生的素描、速写手稿和其他文献,这批作品跨度长达60年。我们为这些作品登记造册,建立电子档案。夏日的净月画室安静而忙碌,与先生和朱珠老师一起,工作组完成了研究工作的第二步。在随后梳理“胡悌麟年表”的过程中,我们与先生之间的合作越发默契,当我们因先生初中时有六个月左右的时间去向未定而与先生核对时,他笑着给工作组起了个名字叫做“刨根问底小分队”,这实际上是先生对美术学专业几位老师辛苦工作的一种赞许。2014年底先生被学院的真诚态度所打动,将全部油画作品及文献捐赠给学校,我们开始紧张的展览筹备状态,先生也在时隔十年之后重新拿起画笔修改作品,这时的先生是兴奋的。2015年4月,学校隆重举行了“绘境文心——胡悌麟作品文献展”,在展览现场当先生看到自己精心保存一生的作品和文献按照主题置放在改造一新的展厅中时、当他看到专门为展览制作的纪录片时曾几度落泪。他一直期望能将自己的艺术历程整体呈现给后人,以自身为范例为后学提供参照,给后学以启迪,学院实现了先生多年的夙愿。在展览之后,先生曾开玩笑说“刨根问底小分队”还得接着刨!我们也答应先生继续完成后续工作,这时的先生是喜悦的。通过近两年的工作交集,我们和先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既是一位师长,也如我们的家人。
2015年底,先生和朱珠老师一起离开长春,先后移居北京定居深圳,虽相隔两地,但还是关注着先生的身体情况。2017年9月,先生身体情况恶化入院,我和工会郝文丽老师代表学校前往深圳探望,病床上的先生已经不能说话,只能通过写字的方式交流,尽管这样他心中最牵挂的还是学院和美术事业:他想建立胡悌麟艺术基金以奖励优秀毕业生、他还想着吉林市的龙潭画社;他惦记着他的学生们,还想着要资助他们。看着他模糊的笔迹我不禁落泪,一位耄耋老人,已经走到生命的边缘,心中的执念仍然是他放不下的学校、艺术和学生,一生的荣辱得失都丝毫不能更改他的艺术初心。我在与先生告别时让他保重身体,他用力写出“一定会比现在强”。我们祈盼着他的身体情况能够好转,结果事与愿违,不到三个月,先生就与我们天人永隔……
“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回忆和先生在一起工作,他回忆儿时的娓娓道来、讲述坎坷时的隐忍与达观、自我审视时的理性和坦率,一幕一幕都不断在眼前闪现,先生虽已离开我们,但他的艺术精神留在这个世界。他眼闪耀着的光芒犹在,那是一盏心灯,以微弱之光照耀着我们还在行走的艺术旅程。我们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