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日前,第六届徐迟报告文学奖获奖名单揭晓,我校史量才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一级作家朱晓军与家庭期刊集团副总编辑杨丽萍创作的《快递中国》榜上有名。这是该作品获得北京文学奖后的又一殊荣。朱晓军教授曾先后荣获鲁迅文学奖、“新中国六十年优秀中短篇报告文学奖”、“中国改革开放优秀报告文学奖”和中国优秀短篇报告文学奖等奖项。此次在全校开展“理工精神”大讨论过程中,朱晓军教授特撰写此文,讲述他对教学事业的热爱,对理工的情谊。
相 约 星 期 三
—— —我和写作创新班的孩子们
朱晓军(史量才新闻传播学院传播学系国家一级作家、教授、编审)
周三同时收到两条短信,一条是院领导发的,让我写篇作文,谈谈“理工精神”,提一下我所获得鲁迅文学奖、徐迟报告文学奖和新作《快递中国》;一条是12级写作创新班学生刘菲发的,问我在不在杭州,有没有空,说“你的12级的孩子想来看您”。
浙江理工大学是我的福地,自2003年被引进后就进入了收获季,先后获得鲁迅文学奖、徐迟报告文学奖、新中国60年优秀中短篇报告文学奖、中国改革开放30年优秀报告文学奖、中国短篇报告文学奖、浙江省五个一工程奖等20多项重要奖项,作品被入选《中国文学年鉴》、《中国优秀报告文学选》和“中国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和“中国报告文学排行榜”,《快递中国》的影视改编权被一家影视公司以巨资买下,投资1. 5到3亿元拍摄电视连续剧,将于2018年开机……可是,我却不想谈奖,也不想谈自己的创作,这是许多同仁知道的。我想谈谈大家不知道的,谈谈浙江理工大学的写作创新班,谈谈我的100多个“孩子”,谈谈我们的“相约星期三”(仅有周三下全校本科生没课,这些不同学院、不同专业的孩子们才能在一起上写作班的课)。
浙江理工大学的写作创新班创办于2007年,是中国高校第一个本科写作工坊。10年来,我所指导的非虚构创意写作(特稿)班学生已有100多人。我称他们为孩子,也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心里就暖暖的,觉得自己特别富有,特别幸福。我指导他们采访与写作,教他们做人做事,以及如何看待社会、人生和未来,如何学会独立思考,如何体察他人,如何跟不同的人打交道……2009年,第一届写作创新班的学生毕业时,正赶上家庭期刊集团招聘,想进的是中山大学文科硕士。我给总编打电话,请他们给我们这所非重点的理工大学的本科生一个笔试机会。经家庭期刊集团高管会议讨论,他们答应了。裘璟和武人斐两个孩子去了,他们不仅闯过笔试,还通过面试。
“朱晓军教给你最重要的是什么?”面试时,总编问道。“做人。”学生回答。大学教育应把做人放在首位,总编极为认同。他们为难了,按成绩这两个学生都该录用,又担心失误,最后留下了裘璟。事实证明,我的孩子是优秀的,裘璟进主刊当了编辑,中山大学的硕士当了校对。
做人是写作创新班的必修内容之一,我经常对孩子们说,文学是人学,做人是关键,世上所有的成功都是做人的成功,人生最大的失败就是做人的失败。
善解人意,会换位思考,理解与尊重他人是写作班孩子应有的素质,这也就决定写作班的课堂与其他课不同。07届,每次上课,我的讲台上都会放瓶农夫山泉,这是顾挺买的。我多次婉拒,他还是照买不误。顾挺没将我视为老师,称我为师父,像徒弟对师傅那样尊重。那一拨孩子很难忘,有吴美萍、马鹿乐,有一学期周三上午3至5节上课。每次下课后,我都请他们去食堂吃饭,边吃边聊,聊写作,聊人生,聊婚姻与爱情。我像一位老父亲,看着他们心里充满着无限的爱。他们让我明白作为老师为学生付出多大代价都是值得的,少付出一点点都是不该的。
那个班还有一位可爱的孩子,她与众不同,从不循规蹈矩,特立独行,目标明确。我们初次见面是在特稿采访与写作课上,我走进教室,见仅有一位女生,以为走错了教室。她却告诉我没错。
“其他学生呢?”我问。“还没下课。”她说。“你怎么下课了?”“我没选那些课。”她叫胡巧丽,06传播学专业学生。写作班招生时,我没看好她,一是她的特稿采访与写作课成绩不够突出,二是她说话有点儿愣头愣脑,特稿是新闻与文学相融合的文体,采访是必备的基本功,我担心她的性格不适合采访。可是,她是传播学专业第一届学生,报名参加写作班的仅有她一人,我又在传播学系任教,于是作为“特招”把她招了进来。
会给您丢脸。我劝慰他们:“孩子,不论你混得好混得坏都是老师的骄傲。老师清楚你的优秀,即使事业没做起来,你也是成功的,最起码你做人会是成功的,这是你最大的资本。”
有的孩子不想见我,也不想跟我通电话,他们会写信给我。孩子们的信我一直珍藏着,每当教学上遇到什么不快,哪个学生让我失望,就找出来读读。这些信给我宽慰和力量。
朱老师:还好不?老师是不是还那么辛劳?自从那晚别过后,便再也没有与您联系,不是学生忘记了,不是的,只是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出现在您面前。我只记得,毕业那会,自己走得很狼狈。
这封信,一直拖了3个月,才给您附上。心底总觉得欠老师一句话,现在补上:朱老师,真的很感谢您!感谢您教我写作,教我做人,教我执着,教我坚持,太多,太多……3个月辗转,现在我终于进了台州晚报了,期间使得功夫全都是在写作班练成的。每当别人肯定自己时,我会想起您,想起写作班,这些都是您给与的。我明白,前面的路还好远,可我记得您的话:要踏实。一切只是开始……只是希望老师不要太辛劳,日子过得舒坦!学生一直念着您!
这是06级写作班卢珍珍写的。每读这信,我的眼里都蓄满泪水。珍珍是个子不高、聪明伶俐、勤奋好学的女孩。入学的第一个学期,我教他们班写作课,她的一篇习作写得很好,我请在《莫愁》杂志当主编的老友帮忙发表出来。从那之后,珍珍对写作有了信心,大三时进了写作班,两年的时间发了五六篇作品。
顾挺毕业后,留在了杭州,经常来看我,还帮我组装一台电脑。他跳过几次槽后,年薪达到18万,对于毕业仅一两年的本科生来说已很高了。可是,有一天,他对我说,他已辞职回家做电商,卖袜子了。我大吃一惊,“我教你的写作就都废掉了?”
“没废,我网店的方案比他们写的好。”顾挺当电商后很忙,联系少了,逢年过节寄来一大包袜子。他们那个班跟我联系最多的是吴美萍。她毕业后,我通过朋友把她安排在《今日婺城》当记者,表现得特别出色,还获得过新闻奖。她多次约顾挺一起来看我,顾挺答应了,最终却没来了。美萍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我还记得有一次杭州下暴雨,美萍专程从金华赶过来看我,走时路上积水很深,许多公交车都停了。美萍坚持要回去,我和夫人把她送上一辆公交车,望着她远去,心被悬了起来,而且越悬越高,直到接到她的电话,说已平安到家才算放下。
这些年,在学校提起我,大家都说又获了什么什么奖,没有人提起过写作创新班和我的那群孩子。其实,这些孩子比我更了不起,在写作班期间,他们已在国内一流期刊发表100多篇作品,创造了本科写作课的奇迹。如今,孩子们都已展露锋芒,胡巧丽在四五年前已成为杂志总编辑;傅炜如和王一然在香港读完研究生后,一个进入央广,一个在香港任教;顾挺的生意越做越大;裘璟回杭州进了咪咕数媒,张超成为策划总监,吴振宇成为《浙江日报》要闻部记者……他们是理工大学的佼佼者,也是理工精神的体现。
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为我的这些孩子骄傲,我想浙江理工大学也应该为他们骄傲。
第一个学期,她每次发言都引起哄堂大笑,说的完全不靠谱。下课时,我让她送我去坐校车,路上给她开点“小灶”。第二学期开学后,写作班的孩子把假期的习作发到我的邮箱,有一篇写得非常棒,标题叫《渴望行走》。孩子们用的是昵称,不清楚是谁写的。
第一堂课,我把那篇佳作拿出来,让孩子们点评后,问一句:“这是谁写的?”
胡巧丽站了起来,让我惊诧不已,那一刻,我真想拥抱她一下。
“老师为你骄傲!”我激动地说道。巧丽变了,她的发言不再让同学们嘲笑,引来的却是敬佩的目光。她找到第一个特稿线索是宁波海难,船沉后,船老大把落海的船员召集起来,领着他们回家。一位年纪大的船员死了,他们把遗体拴在自己身上,冒着生命危险带回去。我鼓励她去采访,她去了。
第一天,她打来电话,“老师,我见到了被救的船员,他们不肯讲,船老大还拒绝采访,怎么办?”
我告诉她,有两个方案,一是回来,这次采访失败了;二是坚持,而往往胜利就在于坚持之中,另外要注意利用各种关系,比如跟船老大关系密切的人。
巧丽说,老师,我听您的,不回去了。第二天,巧丽又来电话,我把那两个方案又重复一遍。第三天,巧丽来电话,兴奋地说:“老师,我采访到船老大了!”
原来在第三天,巧丽绝望了,准备打道回府,也就放松了下来,在村里随便逛逛,跟村民搭搭话儿。巧丽遇到一位老者,问她来干什么,她说了。老者给她讲了那位船老大的故事。
她问道:“你跟他怎么这么熟悉呢?”老者说:“他是我的徒弟。”“你能让他接受我的采访吗?”巧丽兴奋地说。“没问题。”
老者叫来了船老大。巧丽那篇特稿发表在《家庭》杂志,产生很大反响。一次,一位特稿大咖对我说:“朱老师,我太佩服你的学生了,那个海难我也采访了,没采访到船老大,你的学生却采到了。”
巧丽对特稿写作越来越投入。一天,她对我说,她放弃了几门必修课。
“那你怎么毕业,拿不到毕业证和学位证怎么行呢?”“我不要了。我老爸说,让我毕业之后,继续跟你学习写作。”
这话既让我感动,又让我焦急,把她领到教务处,把放弃的必修课选上。
巧丽的毕业论文也是我指导的。我把她的论文拿给我的夫人看,她是浙江工商大学编辑出版专业教授,指导的学生的论文屡获中国编辑学会“未来杯”大奖。她看完后说了一句,这篇论文本科生绝对写不出来,肯定是抄的!我却十分自信地说,绝对是她写的。巧丽的论文获得校级优秀论文。
给每届孩子上的最后一课,我的心情都极为复杂,犹如老父亲望着要远行的孩子,既想为他们祝福,为他们完成了学业感到高兴,同时也为离别而伤感,依依不舍。我要叮嘱他们不论到哪里都要把做人放在首位,要坚持写作,遇到什么困难要跟我联系……这时,孩子们要请我吃饭,我能婉拒的都婉拒,一是孩子们经济没有独立,我跟他们说,作为写作班的学生要体量父亲,要尽量减少父母的负担;二是我敏感而脆弱,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离别。每当孩子们离去,我望着那空荡荡的教室都有一种空巢伤感,所以不愿参加这种毕业餐。
12级的毕业餐,我已婉拒多次,如今孩子们毕业已一年多了,我不能再婉拒了。另外,这一年来,我虽然跟他们有过联系,可是却很想他们,想亲眼看看他们有哪些变化。
有的孩子毕业后跟我保持联系,有的孩子偶尔通一次电话,说等我混出个人样再去看望老师,老师您放心,学生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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