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环翠楼
在从繁杂的学业中抽身而出后,我披着晨光,牵手暮春的清风,坐上了七路公共汽车,直奔威海市地标式的建筑“环翠楼”。下了汽车,一座高大、宏伟的铜像雕塑首先映入我的眼帘。他,就是威海人世代纪念的晚清民族英雄———邓世昌。我环雕像仰望,所有关于甲午海战的历史图片都雪花般飘到眼前,惊心动魄的刘公岛的故事也开始呢喃在耳边。我向东遥望,高高的楼群挡住了我的目光,恼人的促销广告,一遍遍侵扰着我的怀想。久久伫立在雕塑旁,一首小诗从我内心升起:“王菲忧伤的情歌,商家促销的广播/将你萦绕/雄姿勃发,你昂首挺立,怒视远方/太阳犬忠诚地跪卧在你的脚边/打羽毛球的男女,遛弯的老人/从四面八方汇拢到你的身旁/不知喧嚣的楼群、车鸣可曾/蛊惑了/你澄澈、坚毅/穿越千年的目光//滚滚浪涛敛为一池清湾/壮阔的致远舰缩成船头型大理石/与你慷慨赴死的北洋水师/早已化为一缕清风,一片暮雨/岁岁年年,这片热土早已沧海桑田/沉默,沉默,沉默/在历史的风烟中/你用“无声”书写下/心中闪光的信念”。
邓世昌的身后,便是西负苍山、东眺碧海的环翠楼。顺势远望,只见七十二层台阶从低到高依次摆满上千盆娇艳的紫茉莉,仿佛一片丹心要将游人引向塔楼。旅人三五成群领票登楼,欲意鸟瞰这座最适宜人居的城市春日之盛景。我避开主干道,从山间石阶缓缓上行。古筝《梁祝》悠扬的乐曲声传来,一群颐养天年的爷爷奶奶们在惬意地伸腿弯腰,脸上绽开了幸福的笑颜。石阶两侧,赤松、银杏、刺槐试比天高;光叶海桐、撒金珊瑚、八角金盘欣欣向荣。野蔷薇、石楠芳香绚烂,丁香花、紫荆花裸露娇容。各种不知名字的小鸟愉快地鸣唱,歌声起伏。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移步换景,曲径通幽。雕梁画栋的连廊,五彩缤纷,别有情趣,一切似乎都在深情地把我送往环翠楼自然、人文和历史的深处。
进入环翠楼第一层,一副金色隶体的对联分立南北两侧,落笔不俗:“世变景换威海卫,斗转星移环翠楼。”只见北面墙上简洁绘述了威海这片海疆岬角上的故土的历史沉浮:从明前的“一块渔耕地”到明时的“一座海防城”,威海的军事防卫作用不断凸显;清时,中日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全军覆没,这里后来沦为英国殖民地,“一片欧陆风”拔地而起;民国一九四零年,这里成为直属南京国民政府的“一个特政区”。四千年沧桑巨变,人世间景幻无穷。南面墙上,同样典雅、精简的笔墨绘述的是“环翠楼”得名的来由以及它在明、清、民国和新中国的重修始末。一座城见证了一栋楼的兴废历史,一栋楼在自己的躯体上镌刻了一座城的盛衰荣辱。威海卫与环翠楼,就是如此如胶似漆,心心相印。
怀着兴叹感怀之心,我乘电梯升入顶楼,观赏今日威海之美景。只见四围皆是高楼群立,鳞次栉比,黄白墙体,红绿屋顶。大小楼宇整齐散落于崇山峻岭之中,绿树参差,街道纵横,无不透露出威海人对自然的敬爱与感恩之心。美景尽收眼底,足以游目骋怀了,然而想到去年冬天雾霾飘袭这座小城的茫茫惨象又不禁忧思如缕,真的祈愿中国的未来能如此刻的天空一般湛蓝无比。
我从顶楼下来又依次游览了三、四楼的展厅。著名书法家徐畅的“本相光明书法展”、威海锡镶工艺大师谷伟的艺术作品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一个不从流俗,将对佛学的独特领悟融汇于汉字的走笔运势之中;一个甘愿寂寞,接过源远流长的锡镶工艺的薪火,在工艺承传中绽放出生命的光辉。我的内心不禁感慨起人与人生活、精神的境界何其不同?滚滚红尘,功名利禄多么容易把人引入歧途,而我似乎也奔赴在了“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的人潮人海中,生命的美景却就此错过。此生修短随化,终期于尽,怎可就这样轻易地把它交付?浮生岂可若梦?岂可若梦?思绪蹁跹,我也无法忘怀展厅中两尊栩栩如生的白玉小佛像:一尊是双手作揖的长者,笑容可掬、心宽体胖的形貌映现的是一颗豁达、乐观的智者之心;另一尊是个圆脸眼眯的孩童,小嘴撅起,率性生气的神姿背后袒露的是一颗纯真自然的赤子之心。看着这“爷孙俩儿”,我不禁抿嘴笑了,暗想这作品的主人在洞悟人生真谛后该有着怎样柔软、幽默、通透的慧心。
走出环翠楼,我走向西面高高的苍山。野蔷薇浓郁的香气丝丝缕缕潜入我的鼻息,嗡嗡的黑蜂、黄蜂或钟情一朵,或博爱几朵,都无一例外地亲吻着蛋黄的花蕊,收集着花粉。大概它们想起了花蜜的甘甜吧,不然为什么都那么兴奋地跳起圆圈舞了呢?是啊,蜜蜂从事的是最令人羡慕的工作,与鲜花终身相伴,有甜蜜告慰此生。林间的蜿蜒石径上,哗啦啦的榆钱自高空中自由地洒落,划着最飘逸轻灵的曲线,天蓝、竹青是其最丽最纯的背景。风入松的天籁之音与《懂你》的清音相合,好似一股清流从我的心坎静静地流淌而过……路旁的赤松、刺槐每一株都风姿各异,但或粗或细的笔墨皆从黄土中孕育而生。它们向上生长的枝梢似乎也在对我说着某种哲理。是的,它们在说“每种生命向往的都是纤尘不染的自由的天空。”是啊,的确如此。这是威海这座美若仙境的城市,告诉我的颠扑不破的人生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