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过一长叹

一把二胡,一支曲子。一流浪艺人,一满腔辛酸。一首《二泉映月》,一句人生长叹。

“宁静的夜晚,月明星稀,偶有微风吹来。一位饱经沧桑,双目失明的老人,手持一把二胡,坐在湖旁边的一张单凳上,他微微驼着背,那诉不尽的衷肠就在二胡的弹奏中向我们娓娓道来……”我闭目遐想,眼前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听《二泉映月》是畅快的,融入其中后,便能真的感知到它的愈久弥珍,回味悠长。随着音乐本身娓娓道来的陈述、引申和展开,阿炳将他一生的心酸苦痛和不平怨愤尽情地抒发了出来,而就在这意境深邃的乐曲中,寄托着阿炳内心的豁达和对生命的深刻体验。

乐曲从一声饱含心酸的叹息开始。二胡便用低沉含蓄的声音把听众引入到音乐所描写的意境当中。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声叹息,但我想乔建中先生的见解应是最贴切的了,“对阿炳来说,这一声叹息不是偶然发出来的,应该说他一生受尽的苦难在57岁时有这样一个机会发出来这一声叹息。”

叹息过后,时而沉静,时而躁动,时而深沉,时而激扬。不论是悠长深邃的悲伤,还是转瞬即逝的欢愉,在这首曲子中,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乐曲的悲凉,仿佛阿炳就坐在我的面前,只一把二胡,起起落落间便是他苦难的一生。

阿炳原为无锡城区雷尊殿道士,自幼受到四句头吴地小山歌、长篇叙事歌、滩簧、说因果和丝竹乐等乡土音乐的熏陶,对音乐非常喜爱。在父亲的教习下,他十六七岁便学会了结构繁复、技法多变的梵音,吹、拉、弹、打、唱、念样样精通,并能正式参加道教法事音乐的演奏活动。年过而立之后,阿炳的境遇急转直下。先是因染上恶习导致生活潦倒,随后患上眼疾,双目相继失明,再到后来便流落街头卖艺,生活十分贫困。底层的生活让他历尽了人世的艰辛,饱尝了旧社会的辛酸屈辱。但才艺出众的阿炳,经常通过拉二胡、弹琵琶、说新闻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恨情仇,通过音乐揭露当时的黑暗。他把自己对痛苦生活的感受通过音乐反映出来,这才有了著名的《二泉映月》。

曾在某本书中看到这样一句话:阿炳若不瞎,绝创作不出这样流传于世的作品。在我看来,从某种角度来说,此话不无道理。阿炳是瞎了,可他心如明镜,他是用心来看世界的。视觉的障碍使他看不到浮世的喧嚣,于是,在黑暗中,他孤身一人,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尽情遨游。

所以,在这首《二泉映月》中,你听不到俗世的喧哗,听不到人心的欲求……我没有听过阿炳的其他曲子,但《二泉映月》却足以震撼我的心灵。可我却无法完全理解阿炳倾注在曲子中的感情,就像我永远无法想象阿炳的一生到底经历了多少坎坷与磨难。他演奏的《二泉映月》清晰地印刻了他的一生,我们能做的只是倾听……倾听他的呐喊,倾听他的不甘,倾听他的怨恨,倾听他的挣扎,而在一阵歇斯底里的躁动后,我们倾听的是他那坚强不屈的意志,是他大起大落之后回归内心的平静和豁达。

凄凉中透露人间冷暖,悲切中反映世事兴衰。人琴合一,用这句话来形容阿炳和他所弹奏的《二泉映月》绝不为过。自古英雄多磨难,我想正是因为深切地经历过人世间的大悲大喜,阿炳才能演绎出这荡气回肠的音符。世界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在听过的《二泉映月》之后,就说过,“此曲只应跪下来听。”

一曲终了,人生无痕,岁月如歌。看似深沉凝重的人和事,最终都会归于平静,隐去繁华,掠去浮躁,淡化苦难。泉清月冷,阿炳如同一个局外人,在《二泉映月》的音符中,感受世间冷暖,平静如水……